演唱会的现场陷入了如溺死般的空寂。
所有意识还清醒着的人的目光都紧张地凝视着那块扭曲着的天空,一个影子仿佛从空间的罅隙中被挤出一般缓缓出现,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中划过一丝扭曲的深红光华,却一瞬即逝。
“竟然是用歌声来操纵人的心灵,果然是复活社做的。”藤咲抚子紧锁眉头,手鞠带着不安的目光望向四周。
日奈森亚梦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停止了流动:“这么多坏蛋……”这个城市里几乎所有的坏蛋都聚集到了此处,如同堕天使的翅膀一般笼罩了整片天空,满天凄厉的尖啸几乎让人难以保持清醒。
“啧,没想到这么多啊,但还是没有‘胚胎’,”天河真斗挠了挠头,眸中透着玩味,“而且好像引出了大东西呢。”
他望向从四处集合而来的制裁者们:“现在该是你们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了吧。”
“justice,你们看见fool了吗?”从场地另一端跑来的朝比奈弥生问道,脸上少见的带上了一丝慌乱,“我和emperor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
风间凉摇头:“我和pope也没看见她。”
“按照预定,下一个节目就是她的,所以现在应该还在后台……”天河真斗忽然伸手按住快步向后台的方向走去的月见山圣,“或者已经登上了舞台。”
虽然工作人员都失去了意识,但是舞台依旧按照预定的程序运行着,灯光“哗啦”一下熄灭,还不等人们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便又重新渐次亮起。
全息投影造出了大朵绚烂却垂败的花朵,从舞台上方缓缓飘落,有缎带零落的垂下,地面变成了水波的样子。
从背景的模糊虚幻之中走出了一位少女,精致端庄得像一座雕像,香槟色的灯光渐渐变冷,于是她褪去了束缚,渐渐变得真实起来,却又好像更遥远了。
她编起的长发间散落着蝴蝶残败的翅膀,黑白两色的裙摆如繁花般静静绽放在水面上,簇拥着她赤裸的双足。
她太美丽了,以至于不像是人类。她的嘴唇是玛瑙雕琢成的玫瑰,双眼是最上等的琥珀,连睫毛都是用纯银做成的,纤长而耀眼。
这张脸太漂亮了,以至于神圣与罪恶在这张脸上并存,它的主人为了隐藏它戴上了一副蝴蝶形状的面具,线条极尽妍丽旖旎,却始终藏不住那份无机质的美丽。
天堂和地狱的影子在她的身上交叠出静止的谐律,如同黑白的裙摆层叠迤逦。
在场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能够听她演唱了,但他们依旧屏住了呼吸,连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危机也置之不顾。
他们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无关善恶,无关黑白的力量,只关乎美。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她伸出手,话筒出现在手中,一脉浅青的花枝在她的手腕上蜿蜒,靛蓝的蔻丹是开出的妖异而带毒的花朵。
她将话筒凑近唇边,于是那种带着毒素的芬芳便攀附着歌声静静地在夜幕之下流淌:
笑声荒谬的依附上光与粉尘
庭院里夏日迷人的芬芳将美丽去亲吻
六月消融于透明的蜉蝣水箱
祈愿诗冗长在纯白走廊快乐的飘荡
任喧嚣寂静生长童谣轻轻哼唱
用温柔束缚我再告诉我
而呼吸脆弱到隐匿窃窃私语被提及
缥缈之地仍等待你*
这是一种像水一样的歌声,没有任何激烈的音符和节奏,静静地攀附着人的心来歌唱,却无孔不入,歌者沉醉其中,听者却已渐渐红了眼眶。
“那是……愚者。”日奈森亚梦怔怔的望着舞台上的少女,她胸前的逆十字架与黑蔷薇昭示着她的身份。少女的目光却仿佛跨越了千万里的距离,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双眼睛太过漂亮,像是要连她的灵魂也一并带走,去往不可知的彼方。
对你的一切对世界的告别
沿着南回归线正逐渐的忘却
悲伤喜悦献给昼与夜
消失的耳鸣心脏的空缺
我得到一个梦境虚影闪烁明灭
幽蓝扑朔游离爱是蝴蝶
我看到谎言被分解数千亿花朵凋谢
缓慢下坠爱的幻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坏蛋们终于有了动作,像是猛地收拢的翅膀一般向着绫小路琉璃飞去,却并不是为了攻击她,而是一种温顺的依恋,就好像她才是它们真正的创造者一般。
绫小路琉璃望着这些坏蛋,内心忽然有一块地方柔软了起来,她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一颗坏蛋。
这种人工制造的坏蛋,并不像自甘堕落者那么令人厌恶,它们只是迷茫而已,只是害怕而已。不要害怕了,让我来救你吧。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的指尖轻触到那颗坏蛋的一刹那,一种温暖的感觉传来,内心仿佛陡然塌陷出一块空洞,将那种温暖的触感猛地拉扯成腥红色的细线吸食进去,消失无踪。
而被夺走了温暖的坏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忽然爆发出了一种极致的压抑和绝望。
同样的腥红细线从其他的坏蛋上被牵引而出,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缠绕而上,诞生出了一颗如佛朗明哥舞裙一般殷红的,血一样的红宝石。而被吸光的坏蛋也凭空消失了,任何影子也没有留下。
绫小路琉璃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她看向自己的手,只有那无言的,却带着罪恶感的温暖提醒着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猩红宝石……”
就这么诞生了,因为她的一个触碰。就像赫拉触碰了奥勒诺斯草原上的一朵花,于是诞生了残暴无情的战神。
刚刚苏醒的猩红宝石似乎还没有完全退去慵懒的气息,却以一种极为温顺的姿态贴上了她的掌心,宝石般的外壳下脉络盘虬,传递着微弱却炽热的搏动,竟像是一颗结了痂的心脏。
一种奇怪的感觉开始在她的心头蔓延,梦境里所见过的场景不断的在她的眼前闪回,连带着那种无限无垠的悲伤一起,和希冀交织成沉甸甸的纷乱如麻。
“和我变身吧,我们都是需要温暖的孩子,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光,所以就让我们一起来创造一个有光的世界。”她听见猩红宝石里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们没有光。
我们想要一个有光的世界。
这是多么诱人的一个提议呀,可是她却看见罪恶的种子在字里行间温黁的土壤里发芽,开出了娇艳的曼珠沙华。
颤抖着的琥珀色瞳仁偏转,她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他们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动作,望向她的眼神里神色各异。
从守护者的眼睛里她看见了不信任与敌意,从gift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审视;她继续看去,她的同伴们眼里却闪耀着一种坚定,一种绝不相信她是罪恶化身的坚定。
月见山圣的眼睛变成了深红色,她似乎能从他坚硬的外表下面看见一种复杂而深重的情感,是悲怆和爱的协奏,是想要守护什么人的愿望。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日奈森亚梦的身上。
那双金色的瞳此刻微微睁大,眸中似乎溢满了某种悲怆,希冀却在生长。
她不希望自己是罪恶的,她不希望所有人是罪恶的,哪怕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只有这件事她会义无反顾的去选择相信。
这就是她的光呀,那么那么耀眼,耀眼到让人想哭,让人想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守护那个清亮的笑脸。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那么我会去做。她这么对自己说道。
手指攀附上了深红色的宝石,她能够从光滑如镜的切面上看见自己的脸,是那么的美丽,却被这份来自地狱的荼蘼染上了腥红的颜色,像染血的魔女,散发着罪恶的味道。
无所谓了。
恨我吧,恨我也无所谓。
我只要你好。
她紧紧握住了猩红宝石,贴近胸膛,下一秒,碎裂的声音从她的胸口传出。
靛蓝的蔻丹在折断之前已经深深嵌入了猩红色的宝石,裂纹如蛛网一般攀附上凄厉的嘶吼着的蛋身,她收紧手指,蛋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嚓”声,然后“砰”地碎成了一捧齑粉。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在真空之中游弋的蜉蝣,在窒息之前自己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也就无所谓任何东西了。
在坠落进黑暗的前一秒,绫小路琉璃发誓,自己看见了星空。
那是闪闪发亮的,像金平糖一样的,金色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