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被动摇了?”黎秋黑曜石般的双眼倏地睁大,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事。
天河绮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冷汗因为扑簌簌地从额头落下,几乎没办法正常站立,紧紧抓着天河真斗的袖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似的。
仿佛全身的血脉都要崩毁一般的痛楚冲击着她的大脑,如果不是接受了神祭之后她的身体和精神都远超常人的话,现在的她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黎秋快步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抹在了她的眉心,看着鲜血转瞬间便被吸收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面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我去找天河大人,真斗,麻烦你带她去休息室补充些能量。”黎秋急急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向着天河司的方向走去,朝比奈空蝉跟在她的背后,不时回头望望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天河绮罗。
“不劳黎秋夫人费心,绮罗是我妹妹,我会照顾好她的。”确认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天河真斗将她打横抱起,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我听说当神祭被动摇的时候,献祭者所经历的痛楚会以相同的方式返还给接受者。很痛吧,小绮罗。”
他怀中的少女紧咬着牙关颤抖着,已经连呜咽也发不出来了。
“以神祭强化过的身体竟然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难怪之前的每一任献祭者都灰飞烟灭了,”天河真斗自顾自的说着,推开休息室的门,将她放在沙发上,唤来侍者端来温热的糖水。
“可小琉璃还活着,虽然身体孱弱,这到底是……”
*
黎秋快步走进会议室,面上就好像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朝比奈空蝉落后她半步的距离,也同样是面无表情。
不管家族之间有过什么嫌隙,但毕竟同属一脉,此刻也是暂时的同心协力,只希望天河大人能够给她们解决的办法。
说来也巧,就好像这一切的发生尽在天河司的预料之内似的,正当黎秋准备去找天河司时,却先一步见到了辺里家的家主,辺里唯。
辺里家是天河家唯一的旁支,每一代的天河司只会在天河与辺里两家之中诞生,而辺里家也因此成为了独立于御三家之外,只受天河司调遣的一支力量。辺里家的家主辺里唯是这一代天河司的表兄,他会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受了天河司的指示。
“二位家主,天河大人正在会议室等候,请随我来。”辺里唯带着她们穿过回廊,推开厚重的木质门扉,天河司正坐在橡木长桌的另一头,十指交叠,面上是恒久不变的微笑。
黎秋扫视会议室,辺里唯在天河司左手旁的座位落座,除了十年前便消失踪迹的月咏或斗,御三家现今还活跃着的本家与分家的家主已经尽数到齐了。
“坐吧,会议是时候该开始了。”天河司指了指剩下的两个空位,待黎秋和朝比奈空蝉落座,才不急不缓的说道。
“看黎秋夫人这么急地来找天河大人,怕不是黎家的神祭出了什么问题?”星名一臣冷笑,似乎决心要在黎秋身上找回面子来。
“阿歆那孩子说的没错,星名一臣先生果然‘慧眼独到’,”黎秋回口呛道,“看起来能娶到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妻子,借此入赘进御三家靠的并不是得体的礼节啊。”
“你……!”星名一臣气急,刚想开口反驳却被天河司制止了。
“我曾经教过真斗处理神祭动摇的方法,绮罗不会有事,黎秋夫人大可不必为此担忧。”他说道,“而我在此召集诸位,也并非仅仅为了此事。”
“天河大人召集我们,是为了joker与fool吧。”朝比奈空蝉的眸中光彩流转,像是一只狡黠的猫,“您在创建守护者与制裁者时就曾说过,只有当危机真正来临的时候,能够配得上这两个职位的孩子才会出现。他们的身上都与御三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么多年来,许许多多御三家中人就读于圣夜,能够加入守护者与制裁者的人也不在少数,却始终没有出现您所说的人。”月见山泷接着说道。
“的确如此,”天河司点头,“但是现在人选出现了,joker,日奈森亚梦,以及fool,黎歆,或者说叫绫小路琉璃更为合适。”
“这名字,都是黎家的人啊。”月见山泷的眼中不无遗憾。
“但是日奈森……这个姓氏已经没落很久,被御三家除名了。”朝比奈空蝉说道,想当初朝比奈与日奈森几乎同时从黎家中脱离来到日本,现状却是云泥之别。
“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们,御三家的后代固然能力卓越,但也并非绝对。这些年来,得到守护者与制裁者名号的御三家成员已经越来越少了,那些被曾经你们看不起的普通人,身上拥有的潜能也可能远胜于你们。”
天河司抬手,身后的大屏幕上显现出图像。
“绝无仅有的、从黎家世代相传的神祭中存活下来的献祭者,和没落已久,甚至也许已经不存在血脉的分家之女,这样的少女,却拥有着超越其他御三家后代的卓越才能。”
“御三家的底蕴不是你们自视甚高的资本,神无月的悲剧,我相信一次就够了。”说到最后,天河司的语调少见的染上了几分寒意,御三家的家主们心下一凛,知道这位大人是真的怒了。
他怒他们的自视甚高与固步自封,怒他们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怒他们危机近身却还毫无察觉,沉浸于追名逐利而将祖先传下的荣光弃之不顾。
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使是发生在几百年之前的事,也没人愿意那个被称为“诸神黄昏”的事件降临在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身上。
一夜之间,那个永远孑然傲立在御三家之首的神无月家就这样在月咏与月见山两支旁系发起的叛乱中分崩离析,存活下来的直系寥寥无几,被剥夺姓氏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即使是亲自参与了的月咏与月见山两家的人,对于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也是缄口不提。第二日便向还是孩童的那一代的天河司宣誓了永久的忠诚。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族的覆灭,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满足于自己滔天的权势,竟敢将手伸向面前这个如神祇般的男人罢了。
然而神祇又岂是凡人可以染指?
“……罢了,我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你们记住。”天河司叹了口气,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泷,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天河大人,关于月咏家主的下落……”月见山泷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出这个问题了,本不奢求得到答案,却见天河司微笑着将目光转向黎秋。
黎秋应声说道:“我想,月咏家主应该不日便能康复了吧。”
“康复?他出了什么事吗?”月见山泷皱眉,却见一位身着辺里家制服的男子快步走到辺里唯身后,与其耳语几句,留下几页文件又离开了房间。
辺里唯接过文件,递给天河司,而后者微笑点头,宣布了这个消息。
“月咏家家主月咏或斗这些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奔波,履行自己的使命。前些日子路过中国时,遭受了袭击,幸运的是得到了黎家的救助。目前月咏或斗已经在在中国休养康复,即将前往最后一个地点。”
寥寥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再一次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