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工厂放假的前一天，各类供应商、零部件加工商齐聚汪家工厂。有汪爸和纪叔的信誉在，前来的这些人没搞突然袭击，之前或多或少有些透露。所谓的先礼后兵，大概如此。

汪凡没心情做其他的，又没资格进会议室，一个人坐在砰砰震响的铁板上，背靠着半成品电焊机，发觉心里空落落的。他提出了一种缓解方案，究竟能不能奏效，不仅要看老爸的临场发挥如何，还要看各供应商对风险的解读和判断。尽人事听天命，讲得就是这么个意思。

好在亲眼看到纪叔一同走了进去，有他这个武力值爆表的人在，至少不会有太大的混乱。

宛如等待着判决的滋味，不能说是心如刀绞，但那种煎熬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即使在很多方面拥有先知的优势，有些事情依然毫无把握，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值得庆幸的是，哪怕厂子无法保住，汪凡也相信，自己仍然能够给纪小宁一个富足的生活环境，绝不会像大梦之中的那样，仅是表面的繁华。

会议室偶尔传出剧烈的争吵声，每每都会引得汪凡心跳加速。汪凡知道自己老爸在工厂上浇筑的心血，听老妈说为了办厂，“不务正业”的老爸曾被恨铁不成钢的爷爷拿皮带抽了不止一次两次。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过来，厂子也越来越大，这是倾注了他的理想和大半辈子生命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放弃。

不到南墙心不死也好，脑子一根筋也罢，既然是父亲为之坚持的东西，汪凡作为儿子，自然要鼎力支持。

从上午十点直到下午一点半，双方的谈判总算告一段落。汪凡站在工厂大门里侧，看着一群人三五交谈着走向汪家特意包来的大巴车，准备前往早已定下的饭店，而不是怒气冲冲不欢而散，心里担忧稍减。

汪凡走过去，正好遇到送客归来的汪妈和纪婶，此时大巴车正沿着门前的泊油路渐行渐远。

“七成把握。”汪妈笑着摸了摸汪凡的头，“看不出来，你脑子里的装的不止是游戏啊。”

虽然有所猜测，现在亲耳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结果依然欣喜无比。能在半天的时间里谈到这种程度，可以算是一场巨大的成功。剩下的，唯有再接再厉。

汪妈和纪婶一直坐在老爸的办公室里，会议室里的具体情况她们也不熟悉。只是在方才送行的短暂时间内，纪叔找了个空隙简单的透露了一点儿。想要知道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也只能等送走供应商，汪爸和纪叔折返了。

只要能将货款谈成分三年支付，给汪家留下一段时间来调整资金，对汪凡来说，最基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至于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恰逢农历九三年上班的最后一天，下午各个车间全都停了工，进行大扫除。一些需要保养的东西要提前规整好，生产部要出具一份生产进度表，对前几天的盘点也要有简洁明了的统计归纳，以待来年上班后能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食堂里特意温着几碗饭，菜是普通的菜，汪凡、纪小宁、汪妈和纪婶四人也没那么多的讲究，这样的天儿，只要饭菜不凉就好。

汪妈跟纪婶心情好，两人商量后，临时决定所有员工发三十块的红包。钱不多，图个乐呵和喜庆。

等到喧闹的工厂彻底沉寂下来，汪凡才看到喝的满脸通红的汪爸和纪叔推门走进办公室。汪妈边倒茶边埋怨汪爸：“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不准喝这么多酒。”

汪爸醉的不严重，嘴上呵呵直乐，脑子里还算清醒，只是反应慢了不少。纪叔稍微好点儿，不过也有了大舌头的倾向。

汪妈叹了口气，对汪凡道：“去告诉你纪婶和小宁，说你爸跟纪叔回来了，让她们不要担心。”

汪凡点了点头，推门出去。屋外天色已暗，纪叔家厂里的办公楼上有间屋子亮着灯。门卫室有人在，是汪凡爷爷辈的老人家。纪家工厂布局跟汪家差不多，他们两家毕竟是换命的交情，有钱自然是一起赚。现在看来，当时汪爸和纪叔的决定很正确。两家工厂做的都是电焊机业务，却在类型上相互补充。有时接到一家吃不下的单子，还可以共享人力和加工设备。

一家独霸并不一定就比相互扶持发展的更好。

汪凡走到楼上，看到纪婶跟纪小宁正在聊天，想必是已经忙完，在等纪叔回来。他将老妈交代的说了，纪婶笑道：“你纪叔那个人，馋酒馋好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我管不到的机会，哪能不喝个够？”又对纪小宁道：“走吧，去接你爸爸去。我怕他啊，现在连家在哪儿都找不到喽。”

纪小宁浅浅一笑，也不理她妈妈的抱怨。

汪凡笑道：“纪婶，这次你可真冤枉纪叔了。我看纪叔的状态，估计在酒桌上没敢多喝，倒是我爸喝的有点儿迷糊，指定要被我妈唠叨好几天。”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久回到汪爸的办公室。跟汪凡离开时相比，屋子里酒味更浓，好在没见有呕吐的痕迹，否则今天肯定有人要睡沙发了。

汪妈看到纪小宁，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将热乎乎的暖手宝塞到她的手里。

纪叔话没停，继续道：“之前欠的那些分三年付清，利率与银行同步这一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毕竟都是多年的老交情，未必会雪中送炭，但也没必要落井下石。”

“货款我们本想要一季度付一次，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大概能争取到两个月结一次账，暂时还不能肯定。我跟东训哥的意思是，一个月结付一次也可以接受，尽量尽快将新合同签下来。”

汪凡在旁边听的仔细，发觉结果比自己想的似乎很好一些。之前还有些担心货款没付清之前，供应商停止供货的威胁，现在看来，汪爸和纪叔的声誉，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了。

等到签了合同，工厂算是真正的被盘活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要头疼怎样将库存的点焊机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