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不是要参战,只是离得近看的更清楚些。
代继元顿足,仰望高空,暗暗期待轩辕傲天大败无名。
仅仅一招,轩辕傲天身中数道剑气,从空中跌落。
轩辕傲天毕竟是接近渡劫期的当世顶尖高手,没有那么不堪,站定身子,运气周身,整个人爆发出一团白色光芒,伤势快速愈合。
无名并未乘胜追击,御剑悬停于空,众掌门心中暗暗称赞无名有君子风范。
“无名!你只是兵器毕竟好而已,可敢不使天罚剑,与我一战?”轩辕傲天大声说道。
沈卿远暗骂轩辕傲天无耻。
无名手一松,天罚剑悬浮于空,双手抱臂。
轩辕傲天嘴角一勾,无名你实在太小看我了,看我怎么打败你!
“玄天星冲!”轩辕傲天脚下地面崩碎,再度冲天而起,整个人宛如一道流星,裹挟巨大的能量冲向空中,声势夺人,这一刻仿佛空气都被撕碎。
空中两道人影交错,蓦然爆发出一团耀眼光芒,轩辕傲天再次从空中跌落,眼睛瞪大,瞳孔中映出无名一脸淡漠的神情。
仿佛他刚刚打败的不是天下一宗宗主,而是一个无名小卒。
代继元当即松开沈卿远,御剑飞上天空,想要抱住重伤的轩辕傲天。
有人领先一步,是踏天宗宗主陈高歌,出手救下了轩辕傲天。
所有人落到地面,天罚剑自动回鞘,无名出声问道:“仙丹何在?”
立刻有一名傲天玄宗的弟子呈上仙丹。
“无名救我。”沈卿远声若蚊呐,他以为无名绝对不会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该和傲天玄宗这个庞然大物作对。
但是无名不仅听到了,还抬脚朝他走来。
无名俯下身,手搭在沈卿远肩头,渡入一丝真气,顿时令沈卿远活力焕发。
沈卿远一脸感激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不谢。”无名微微一笑。
代继元见了,赶忙说:“前辈!此人是魔头转世!万万不可留!“
无名道:”可有证据?“
代继元心虚地看了轩辕傲天一眼,轩辕傲天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代继元又道:“前辈!此人心机深重,不可不防啊!望您三思后行!”
无名淡淡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代继元又看了眼轩辕傲天,轩辕傲天依旧不做声,今日十大长老结伴出游,都不再宗内,完全没有和无名叫板的资本,如何是好?
“诸位掌门,后会有期。”无名修为高绝却不失礼数,团团作揖,在众掌门敬仰不已的目光中,带着沈卿远飞下山头。
沈卿远踩着无名的宝剑,回头望向山顶广场上巍然矗立,恢弘壮观的傲天神殿,心中一暗。
此后,沈卿远心灰意冷,打消了入仙宗的念头,回到江州尹城与卫松林会面,卫松林十分愧疚:“卿远兄,实在对不住。”
但沈卿远并不恨他,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卫松林只是无心之错,所以沈卿远表示了大度:“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也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卫松林大为感动,将沈卿远介绍给了沈燕秋,沈燕秋和卫松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沈卿远察觉出二人关系匪浅,但入赘进沈家,是他当时能做的最好选择。
一来可在尹城站稳脚跟,二来能进沈家镖局,有一份好差事,三来能和卫松林搞好关系,四沈燕秋是大家闺秀,也合他的心意。
沈家镖局在尹城是首屈一指的大镖局,卫家开了一家小餐馆,家境平平,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两家家主是儿时玩伴的铁关系,有意撮合卫松林与沈燕秋。
卫松林无心学厨,一心修仙,不想过平凡人的日子。
从傲天玄宗回来后,媒婆上门提亲,他也避之不见,还推沈卿远出来作挡箭牌。他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自认为迟早有一天会修成大道,名垂千古,要娶也是娶绝世美女,那沈燕秋不过中上之姿,如何配得上他?
玩玩而已,他不会当真的。
回来当天,沈卿远见过林玉容,她见到外孙回来,拉着沈卿远的手嘘寒问暖,沈卿远却道:“姥姥,我已经改名了。”
林玉容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卿远说,昔日他在尹城偷鸡摸狗,名声太差,故而改名。
“你当真不会娶我?”
卫松林万万没想到,沈燕秋会找上门来,他没好气地说:“早就与你说明白了,你何必对我死缠烂打?”
沈燕秋道:“你躲了我整整半年,现在回来是做什么?”
“不是我躲你,我是去了一个地方,脱不了身。”
“不是躲我就好。”沈燕秋拉住卫松林的手,“你答应过我什么,你没忘记吧。”
“我早忘了。”
“你不要我了?”沈燕秋美眸含泪,“还让你朋友来找我?我不喜欢他。”
“他又高又帅,人品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卫松林这话说的真是狼心狗肺,他实在是一个人才,连半只脚都没踏进修真名门,就想着将来如何如何厉害,娶如何如何美貌的女人。
卫松林这话一出口,沈燕秋的心也凉了半截,摸着肚子,使出最后底牌:“我有喜了。”
卫松林瞄了她一眼,狐疑道:“我的?”
“不是你的还有谁的?”沈燕秋身材纤瘦,穿着宽松的衣服,一直深入简出,旁人很难察觉出她有喜。
“堕掉算了。”
沈燕秋一脸震惊:“堕掉?这是你的骨肉啊。”
“什么我的骨肉,谁知道是哪家的野孩子。”卫松林笑容冷酷,甩袖离去。
沈燕秋失望至极,听到他回来时的惊喜,以及对他的爱意,都在此时荡然无存。
孩子太大,流是流不掉的,打掉也困难,稍有不慎,一尸二命。
无奈,沈燕秋决定将孩子生下。
之后的事情,可谓水到渠成,沈卿远上门提亲,沈家人见他相貌堂堂,谈吐得体,沈燕秋的弟弟问了他几个问题,沈卿远回答的从容不迫,沈家人表示可以考虑这门亲事。
沈燕秋也表示同意,二人成婚当天,当天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四个月后,孩子降生,流言蜚语接踵而来,最好沈卿远一力担下,声称他们是未婚先孕,流言慢慢也就散去。
但沈卿远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他心情灰暗,恨她却不能休她,因为休妻会使他丢掉镖局的工作,还要吃沈宝秋的拳头。
日子还是要过。
尽管二人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但将就将就,还是能过下去。
行镖途中,沈卿远仍有些魂不守舍,同行镖头陆夜白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打起精神,前边儿的平阳道上,听周边村民说有许多贼人出没。”
“嗯。”
“这次的货物相当贵重,报酬也极为丰厚,完事之后,我极有可能升任总镖头。”副总镖头陆夜白面有喜色。
沈卿远骑在马上,淡淡说道:“那我提前恭喜陆镖头了。”
尹城北面的官道上,两旁栽有一颗颗白杨树,他们二人骑在马上,护在一辆白漆马车右侧,马车左侧也有两名镖师负责护卫,车厢中坐着一名年约二十的美貌女主顾。
前方两山夹峙,中间有条宽阔的黄土大道,这便是平阳道,道路两旁栽有白杨树,地势上斜,路面凹凸,白漆马车行驶过微微颤抖,马儿鼻孔喘出粗气,奋力向上。
“呔!此树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伙贼人跳了出来,领头人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虎背狼腰,长相凶恶,赤着上半截身子,脚踩黑色厚底皂靴,腰系一条白布,手提着一把九环铁刀。
陆夜白勒停马儿,笑道:“此路几十年前就已建成,这些树的树龄也有三十多年,莫非阁下黄口之年,便来到此地,铺路栽树?”
持刀大汉叫嚣道:“别他娘的给老子废话,要么留下钱财!要么留下人头!”
同行镖师,包括沈卿远,都是面色凝重,此时陆夜白离鞍而起,整个人如同一道旋风,卷入人群当中,霎时间这伙贼人纷纷摔落在地,痛苦哀嚎。
“好!”
“漂亮!”
同行镖师纷纷叫好,陆夜白武功高强,一般的小土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沈卿远拍手称快:“陆镖头好功夫!”
“见笑了。”陆夜白淡淡一笑,收剑回鞘,将这伙贼人手和手捆在一起,移送附近的官府,然后继续策马前行。
一路翻山越岭,直逼江州附近的凉州宣阳城。
行至一处荒山,再翻三座大山便是目的地,天色已经乌漆墨黑,陆夜白和众镖师商议,决定明日清晨再行,今夜就在这荒郊野岭先歇息一晚。
众人升起柴火,喝酒吃肉,谈笑一阵,然后灭火,打上地铺睡去。
没睡多久,女主顾悄悄出声,把陆夜白上了马车。
同行镖师私语道:“他们孤男寡女,定然是行那不轨之事。”
沈卿远枕着自己的手臂说道:“莫要无端揣测,我们睡吧。”
长途跋涉,又遭遇到不少劫匪,难免损兵折将,沈卿远连连感叹祸不单行。
最后抵达了目的地宣阳城,只剩下沈卿远与陆夜白二人。
女主顾是当地一武馆馆主之女,她一到家就扑进等候多时的父亲怀里,哭诉遭到陆夜白的非礼。
陆夜白脸色青绿变换,怒喝道:“我何时非礼过你!两厢情愿,能算作非礼吗?!”
沈卿远忍不住说道:“一路上你对陆镖头青睐有加,我可以保证陆镖头是清白的!”
女主顾眼神一寒,指着沈卿远喊道:“他也非礼了我!”
沈卿远大惊失色道:“休得血口喷人!”
“我不活了。”女主顾扑进父亲怀里哭诉。
女主顾的父亲怒道:“没想到二位仪表堂堂,品性竟如此不堪!我会向镖局书信一封,表明你二人所作所为!”
武馆馆主背后站着一大帮人,都是武馆弟子,身手不弱。陆夜白武功虽高,但以一敌众,讨不到便宜。
沈卿远虽有炼气修为,精通驭虫之术,但不敢暴露自己是邪宗弟子的身份,一直都是隐瞒下来。
群情激奋,二人狼狈逃离,空手而归。
报酬没有拿到,二人心情惨淡,骑马返回。
途中,陆夜白下马,半跪于地,抱拳道:“沈兄,是我连累了你。”
“不怪你。”沈卿远面容苦涩,微微摆手道:“我们只是运气不好。”
“沈兄开明。”陆夜白心生敬意:“今后若有何事,尽管来找我陆夜白!”
沈卿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飞鸽传书,书信会先一步到镖局,陆夜白和沈卿远的职务早早被撤掉,没有必要回去交差,陆夜白打算远走他方。
沈卿远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陆夜白道:“沈兄稍等,前边儿有个镇子,我有一位故友住在那儿,我们就在那里分别吧。”
陆夜白是北方人,不是江州本地人,若要回乡没必要继续往南边走,这一路走来,沈卿远身上的银两所剩无几,他猜测陆夜白继续南行,并要求二人在那里分别,定然是找那朋友要银子去了。极有可能会分他一些,然后说不定还能借宿一晚,又能剩下一些银子。
沈卿远欣然同意,与陆夜白同去,二人策马入镇,穿过几条街道,靠近一间小宅院,陆夜白翻身下马道:“几年未见,不知他是否换了地方,我且进去看看。”
“好,我在此处等候。”
陆夜白扣响宅门,片刻过后门打开,一位青年男子将陆夜白迎进府中,又过片刻,陆夜白脸色难看地走了出
来。
陆夜白这朋友名叫尹长风,两人曾经在同一家钱庄做事,那时陆夜白的职位是尹长风的副手。
有一回尹长风算错了账,把问题赖到陆夜白的头上,陆夜白当然不情愿,但尹长风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望陆夜白体谅,陆夜白心肠软便同意了。
他不屑尹长风的行径,所以日后几次酒局,皆不赴约。
收到几次尹长风的信件,也无一回信。
一来二去,二人的友情也就淡薄了。
现在陆夜白找上门来,想要借些银两,尹长风知道他的来意,冷笑不语。
借不到银两,陆夜白感觉无地自容,说道:“沈兄,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沈卿远以为陆夜白临时起意,吞下借款,大失所望,淡淡“嗯”了一声。
陆夜白掏出仅有的二钱银子中的一钱银子,想要赠与沈卿远,沈卿远策马掉头,道:“不必了。”
陆夜白望着沈卿远远去的背影,面有难色。
沈卿远没钱住宿,只得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赶回尹城,回来当天天色发黑,路上行人寥寥,守城士兵靠着城墙打瞌睡。
他心中烦闷,策马去往望月楼寻欢作乐。
他怀疑那女主顾是总镖头沈宝秋为了对付陆夜白而请来的,不然报酬也不会高的离谱,路上那女子也不会对陆夜白搔首弄姿,频抛媚眼,以致于陆夜白把持不住。
不过不重要了,木已成舟。
他也没有能力去扭转。
他依偎在一位歌妓怀里,望着窗外飒飒的风雨声,想着明天要怎样去扛,书信一到,名声必臭,被押着的工钱也拿不回来,沈宝秋一直认为他一穷二白,配不上沈燕秋,明天又该怎样讥笑他?
沈燕秋原本就不愿与他有肌肤之亲,此番后,又将与他更加疏远。
越想越愁,他的眼中泛起泪光,歌妓的二胡拉得婉转凄凉,歌声悠扬,勾起了他往昔的伤心事,那些事流水般掠过眼前,他忍不住掩面而泣,歌妓放下乐器抱着他,问他因何而哭。
他说觉得难过。
“难过就不要过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沈卿远明白,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地。
夜幕低垂,雨声潇潇,沈卿远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撑伞行向沈府,进入庭院,却望见房间中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他明白,他今天回来得太早了,依行程,他后天才能到达这里。
纸伞掉落在地,一颗心沉到谷底。
滴水穿石,蚁穴溃堤,最后的一根稻草终于将他压垮,所有的情绪汇集到一处,他的眼里流出血色的泪水。
黑色的锁链缠住他的心脏,心魔不断筑起高墙。
他已经决定好了今后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