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到大安氏最讨厌的,当属袁家祖母,可再厌恶,袁祖母于大安氏来说是长辈,长辈病了,作小辈的竟还不知道,已是极大的罪过的,袁世成这样说,大安氏是推辞不得的。
因此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了。
谢宝璐又问袁世成:“表兄好不容易过来谢府一趟,要不要去见见我母亲。”
“想来小姨正在孕中,合该安生休养才是,我便不过去叨扰了。”袁世成道。
这附和谢宝璐对袁世成的设想,本便也只是客气的问一下,又道:“也对,袁老夫人正在病中,也耽搁不得,姨母且放心,母亲身边还有我们,快些回去照顾袁老夫人吧。”
她送着大安氏母子出谢府,袁世成刻意慢走了几步,同谢宝璐道:“母亲和世兰这两日多有叨扰了,还望表妹海涵。”
“表兄客气什么。”谢宝璐作诧异状道:“更何况姨母和表姐是过来帮忙的,何谈叨扰。”
她越是这样说,袁世成便越愧疚,他身为大安氏的儿子,对母亲所做的一切并非不知晓,他素来知道母亲对父亲并无情分,连带着不喜欢他这个极像父亲的儿子,更甚至在父亲临上战场前......
罢了,他是为人子的,即便母亲以前做了再多的错事,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旁人不知道母亲对谢侯爷的心思,袁世成却晓得,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却想要去拆散小姨的家庭,对谢侯爷怀了妄想,这一切都让他在小安氏母女面前无地自容,连带的对母亲也多了几分鄙夷,于是就成了如今这样的恭敬有余,却没几分感情。
尤听了谢宝璐着人带给他的话,袁世成并非旁人眼中的‘武痴’之人,相反他很通透,却也正因为这份通透,于是厌恶,渐渐的就成了自我厌恶,他灵敏的感觉到谢宝璐那貌似对大安氏担忧之下的一份客气疏离,表晓得自己母亲定然是惹出了什么幺蛾子——即便没有,也是用心不良的。
于是他未过几时,就来了谢侯府上,要接母亲回去——母亲可以不在乎他这个做儿子的想法,不在乎自己的名节,可袁世成不能不在乎父亲的在天之灵会有可能因为大安氏而蒙羞,父亲那么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该是被抛弃、被遗忘的下场。
母子三人离了谢府,坐上马车,一时寂静无声,默默无言,袁世成一丝不苟的望向窗外,就是不去看向大安氏。
大安氏对这个儿子也是十分无奈——分明是她亲生的,却从来只对袁家那个老家伙无微不至,对她这个母亲,从来都是尽本分。
想到谢宝璐刚刚说的,以后她终究还是有用到袁世成的地方,如果她的谋划空了,那么这个儿子将是她唯一的依靠,有心想要缓和母子关系,便道:“你祖母病的可严重?”
她和袁老夫人素来不睦,若不是很严重,袁老夫人不会让袁世成唤她去的。
袁世成只道:“祖母的病是心病,用药也不见得好,不过我想若是母亲在祖母身边伺候着,祖母定然也会欣慰,欣慰之下也许会好转。”
大安氏多少也晓得这个儿子的心思,袁世成不喜欢她往谢侯府上多跑,不过她只以为是这孩子吃醋的过,并不晓得她的一切谋算尽数在袁世成的眼底,方说道:“你每日里在你祖母身边,我和她素来不睦,她在你耳边若是说了什么,你只管听着便是。”
“是,外头人都说母亲爱慕名利,攀龙附凤的,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世兰,你们父亲死的早,他不能为你做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做双份的,按理袁家势弱,若是不借着有权有势的亲戚的面,你们两个又哪来的将来,”
“再者母亲希望你以后也多到谢侯府上走一走,同你宝妹妹多来往些......”
大安氏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想促成谢宝璐和袁世成的,袁世成先是错愕,而后觉得可笑。
大安氏以为他不喜欢谢宝璐,就道:“宝姐儿这孩子性子是有些骄纵,可她出身侯府,有个做长公主的外祖母,相比于母亲,她们母女两与安国公府是至亲,你娶了宝姐儿,以后的仕途之路自然不会愁,至少不会跟你父亲似的,死后却也只追封了个五品将军罢了,还未曾荫庇家人,与这些好处相比起来,她那么点子坏脾气,反倒没什么重要的。”
“再者男人三妻四妾的也实属正常,你往后若实在不喜欢宝姐儿,就多纳几房妾室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只宝妹妹身份尊贵,怕是我配不上她,侯府也定然看不上我的。”袁世成淡淡回绝道,平静的外表下,他的心似乎在微微的颤抖。
曾经年少时,他也是个腼腆的男孩子,羞得与姑娘们说话,又加上身份不高,更少有女孩子与他交往,谢宝璐是唯一一个,明艳而又不失可爱的女孩子,亲切的叫着她“世成哥哥”,又将他一一介绍给周围年纪相仿的姑娘并少年们,骄傲的说他是她的“表兄”,就仿若一束璀璨的光亮照耀在他的眼里、心里,干涸的心仿若一下子被滋润的,他的目光从未曾如此追随着一个女子。
可那些都是往事了......
自从知道了母亲和妹妹的所有心思后,他觉得他再也不能在那般明艳天真毫无心机的女孩面前抬起头了,他觉得羞愧、自卑、彷徨、痛苦,甚至颇为不孝的想着,若是他没有那么个母亲该有多好,于是越发的远离谢侯府,越发的疏离小姨和宝妹妹。
可是如今母亲竟然提起说想要他娶谢宝璐,袁世成不知道母亲是哪儿来的脸说这些,一面坏心眼的想要挖小姨的丈夫,一面还想要自己娶小姨的女儿,母亲能厚得起这个脸皮,袁世成不能。
大安氏自然是不知道袁世成心中所想,登时她便笑了,“你这孩子承袭了你父亲的容貌,生得俊朗,平素里又比同龄人更努力上几分,再说宝姐儿也不是那等瞧人身份的人,相信母亲的,但凡你用几分心思,她定然会对你上心的。”
毕竟当初你父亲也是这样让小安氏上了心的,大安氏有些嘲讽的想着,谢宝璐性子其实是遂了小安氏的,不会对袁世成不动心。
可袁世成说道:“儿子如今尚小,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心思,况儿子心中对宝妹妹也没有半分想法,母亲有这些心思,不妨多放在祖母的身上。”
自己的提议被袁世成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大安氏瞬间生气,颇有些不满的瞪着袁世成,袁世成只当没看见一般。
袁世兰瞧见了,忙同袁世成道:“母亲若不是为了兄长,何至于如此殚精竭虑的,兄长便是没这想法,也不必直接回绝母亲,且应承着便是,毕竟现在没有,以后却不一定呢。”
大安氏这才觉得欣慰,女儿从生下来便像她,越长大便也越贴心,不像儿子,简直同她是仇人一般。
距大安氏母女离去也不过小半个月,小安氏便要生产了,谢侯府上也是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