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你要看着我战死沙场，你要亲手在战场上杀了我，听见没有？”

“苏煜，你真的醉了。”

“阿瑾，你再唤我一声煜儿可好？苏煜太过生分了。”

“苏煜，我不会让你死的。”

“秋日萤火，该如何还是如何的。我早就知道他的部署，此次回来不过是为你罢了。原本父皇将我扔去寒国就是为了让我再不回中原的。他？他早已大权在握，一切不过是做给你们这些不明所以之人看的罢了。何必的师傅早就仙逝了，在他给父皇下蛊以后。母后和母妃自嫁给父皇之时便被下毒，此生不得子嗣。当然，这是先皇后的手笔，父皇并不知情。可怜父皇一生，竟是被自己的女人围困操控。”

“苏煜，你够了！这些事情你都告诉我做什么？”

“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告诉你，我自回来的那日起，就是将死之人。不过是一丝念想，心有不甘才回来了。如今你全部记起，也不枉我回来一趟。所以，你杀了我，并非是你的过错。”

我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些什么，却不料他的表情比三冬的寒冰还冷，寻不出一丝破绽。

桃花眼里再无缱绻，这春日的桃花，终归是开不到寒冬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煜儿，不是还有时日么？何必说的如此决绝？”

他笑起来：“我怕我到时候就舍不得你了。绿翘，带你主子回去吧。”

绿翘领命，上前在一旁侯着。我站起来：“苏煜，你说若我想护之人安好，你便安好。若我想护之人是你呢？你当如何？绿翘，我们回去。”

薄雪落肩头，还是冷的。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绿翘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不敢多说半句。

我转头看着她：“去梦华庄。”

“是。”

不多时便入了梦华庄，梦华庄里没有半点灯火，苏澈派人围着。

“绿翘，还记得引蝶之舞么？那日的晚上，月亮也是这样圆，他就那样回来了。我那时候对他满怀愧疚，无半点情动。只觉得他为了我不娶顾瑶，惹怒圣颜，派遣寒国，终归我是对不起他的。后来众人都说他要娶硕和了，他又要拒婚抗旨，我还跑去邺城劝他。结果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后来，他在猛虎口中救下我，飞尘殒命，我又欠了他。璟山之中明明暗卫知晓，他却偏偏让我这个一知半解之人去救他，也只有他如此不知轻重了罢。云鹤香囊，秋日萤火，我知他待我好，却不知他能待我如此。你说这蛊是不是不如不解？让我的歉疚纯粹一些不好么？

“本可以在寒国不再回来参与这已成定局的是非，却是硬要来搅和一趟这本就浑浊不堪的浑水，你说他是傻呢还是傻呢？本可以顺水推舟就娶了硕和，若是要斗不如多一筹码，却还是忤逆了帝王心思，你说他是傻呢还是傻呢？本可以放我丧生虎口，我定撑不到他们将狮子杀死，我若死了，后面种种便化作云烟不必追寻，可他还是救了，你说他是傻呢还是傻呢？

“绿翘，你知道吗，上巳节那日他说我好看的时候我心里多欢喜？你知道吗，我练他的字练了好久，可他总说不及他万一，形似神不似，问他哪里神不似他却也总是不说。你知道吗，他总说我以后若要飞他带我便好了，所以我一直没有学过轻功。你知道吗，我曾让他捉100只萤火虫，他真的去捉了，一整片芦苇里的萤火虫被他惊起，我却硬是说只有99只，他总是欠我一只。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因着一个香囊有交集，香囊上面是一株桂花，我从不懂后宫争斗，也不知其中心酸，如今懂了却是，并非宫中之人搅和其中不得抽身。求不得，放不下，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绿翘陪着我静静地坐着，没有言语。我又自言自语起来：“这五年，我以为我是爱苏澈的，也以为苏澈是爱我的，原来终不过大梦一场。五年的梦，好不真切啊。”

“我爱你。”眼前出现苏澈的面容，如梦一般不真切。

我摇摇头：“你不爱我，你从来不爱我。你不过是筹划太久，寻些乐子罢了。”

“从来你眼中只有苏煜没有我，便是中了相思蛊你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你让我做何？是，他为你付出不假，你可知当日在隐山我是如何带你回来？你可知顾家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我，你引以为傲的顾家军早就跟了旁人之姓？我这一片人间的星河难道还输给他小小的秋日萤火不成？”

“是啊，你这一片人间的星河，你这位中原的帝王，怎么会输给他？如何会输给他？”

“阿瑾，若你回去嫁与我，我可以保他不死。”

“皇帝，过几日便要出征了，待臣女得胜归来再谈此事如何？”

“你就这样不愿跟我？”

“在臣女与四王爷归来之前，还请皇帝仁慈，保臣女家人性命无虞。”

“再议。”苏澈丢下这句话就走了。梦华跟在他身后送走他，折返回来将我带回屋子里：“阿瑾你这又是何必？三爷如今已是当今皇帝，忤逆圣意，当诛啊。”

我笑了笑：“左右不过一死。对了，你们两个千万护着他们，实在不行就去隐山找他，听见没有？”

“您出征，无人跟？”绿翘开口问道。

“苏煜的暗卫也是尽数就在京城了吧？无事，左右我们两个总不会死的太难看。”我笑起来。

梦华啐道：“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没成亲呢，哪里就死了？”

“是是是，死不了死不了。梦华，我不想回去了，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将军府看看父母亲，还有守军处，顾岚想必也是不好过。”

“是，那你就在这里歇着吧。”梦华应道。

闭上眼睛，一丝光亮在眼前闪呀闪，终于消失不见了。秋日萤火，再怎么挣扎，终归还是要熄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