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份迟来的圣诞礼物送给你。”邓布利多的蓝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温蒂。
这种明显超越中二病范畴的慈爱让温蒂皱了皱鼻子:“可是,现在已经三月了。您确定是……圣诞礼物?”
“哦,是吗?但我想这并不重要。”中二邓笑着挥挥手。他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直径4厘米左右的小球。
温蒂还从没有在魔法界看到如此具有机械美感的东西。刻满古代魔文与几何图形的三个银环层层嵌套在蓝色的球体上,每个银环都按照自身固有的速度做着圆周运动,大概每隔2-3秒就彼此交叉一次,规律得如同人造卫星的轨迹。蓝色的球体呈现半透明状,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细小的部件咔哒咔哒地在运转,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根均匀刻度的进度条,黑色的液体定格在0.5的刻度上。
“我很抱歉,我本来应该弄个漂亮的包装。但是,我想着得先向你演示如何使用这个小家伙,总要提前破坏包装。所以,我就省略了这个过程。”
“我不介意,先生。”
“你总是善解人意。”邓布利多眨眨眼,示意温蒂伸出右手食指,“启用的咒语是:最外环上的第2个魔文、次外环上第3个魔文、内环的第5个魔文、次外环上的第8个、最外环上第13个——啊,这个三角形念delta,没错,希腊字母。”
他将这五个音念出来,银环上相应的魔文就自动亮起,光线将它们依次连起来,仿佛互相牵扯一般,三个银环快速运动到一个位置上不动了,还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好了,你看。现在开口就露了出来。”邓布利多小心地将小球倒置,可以看到一个红色的圆形小孔。接下来,他就将小球放到了温蒂的食指指尖上,那个红色小孔正对着温蒂的皮肤。
温蒂敏感的指尖立马感受到了细微的痛楚。指尖破了,血液通过毫米级别的细管流入蓝色的小球,转了一圈又回流进她的身体。
“非常神奇!令人惊叹!”温蒂甩了甩手臂,小球牢牢地黏在她的手指上,“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透析装置。”
温蒂的声音很轻,所以邓布利多没有听清“透析装置”这个陌生词汇,而是继续介绍道:“我同法瑞尔夫人讨论过你的病情,她似乎认为你对魔药渐渐有了抗药性,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于是,我和我的朋友勒梅先生一起制造了这个,我们管它叫‘红色暴风’。它可以用来过滤你血液当中多余的魔力,这或许能让你感觉轻松一些。”
“‘红色’?可它明明是蓝色的。”
“等到里面的魔力达到饱和的时候,它就变成红色了。”
“我也可以看刻度条。”温蒂说道。这个时候“红色暴风”已经完成了工作,从她的手指上脱落下来。刚刚还在0.5附近的指示液已经提升到了0.7。
“是的,你也可以看刻度条。魔力饱和之后它无法工作,需要释放掉其中的魔力才能循环使用。”
温蒂目光炯炯地看向副校长。
很遗憾的是,邓布利多不出所料地拒绝了她:“我不能把释放魔力的咒语告诉你,这有些危险。等到‘红色暴风’里的能量饱和了,你只要敲响变形术教授办公室的门就可以了——按照我的估计,那是半年后才会发生的事。”
温蒂礼貌地向教授先生道谢,揣着“红色暴风”离开了变形术办公室。福克斯傲慢地目送她,没有发出半声鸣叫。
邓布利多失算了,温蒂想,如果储能的密码是斐波那契数列,那放能的密码很可能也是一种特殊的数学序列。而放能孔是在吸血孔正对面,考虑到三个圆环被放能密码固定后要把整个放能孔暴露出来,可能的密码选项就更加有限。
“如果这种基础的数字密码都无法破解,那我也太对不起时代了。”温蒂一边心算一边向着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室走去,“神奇的是红暴球内部的透析原理,一定涉及到了血液中的魔力载体小分子。”
从寒假到春季学期,温蒂一直很刻苦。布莱克小团体如同一把高悬头顶的利剑,迫使她不断往前赶。被遗忘的记忆对他们产生了一定影响,却并不能改变他们深入骨髓的血统论观念,难保什么时候沃尔布加又看温蒂不顺眼想给她点苦头吃。
温蒂的自学进度已经到达了三年级的水平,而汤姆只会更快。是了,还有汤姆。完全适应了魔法界的汤姆快速成长,也给了温蒂很大的压力。她性格深处对于学习有关的事情是很好强的,即便对手是黑魔王。
整个春季都没有大事发生,细水流长的校园生活伴随着渐渐和暖的气候,如同一首敲在时间上的乡村爵士乐。
等到蔷薇盛开的季节,晴朗的夏日隔着城堡厚实阴冷的墙壁也能感受得到,温蒂的禁魔咒语也有了初步的结果。
有求必应室被布置成一片空白的模样。正中间一个全无装饰的金属台。台子中心的隔温玻璃箱里是上百只毛螃蟹,这钟直径一毫米左右的寄生虫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有气无力地蠕动。
毛螃蟹是魔法界的小强,它们贪食魔力,几乎无处不在。杀死毛螃蟹的专门药剂是每个魔法家庭的必需品,价格也足够亲民。以上种种都是温蒂选择毛螃蟹作为实验对象的原因:容易收集、安全、对魔力敏感。
温蒂在玻璃箱上方打开一个小口,将3克火焰蘑菇孢子均匀撒在箱子里。晶莹的红色粉末中蕴含着巨大的魔力,对毛螃蟹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不到10秒钟,孢子就被毛螃蟹们分食干净。
现在,玻璃箱中的小虫子们体表隐隐呈现出鲜红色,甚至开始向外喷吐红色的气体。温蒂满意地点点头,与她预先计算的结果相符:3克孢子中含有的魔力量是200只毛螃蟹变异所需魔力量的17.8%,这个量足以产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但又不至于造成危险。
准备工作到这里就算完成了。
温蒂深吸一口气,对准隔温玻璃箱使出了她平生第一个完整版的禁魔咒。
“噗嗤。”一声气流快速流动的声音,以玻璃箱为中心,撑开了一个透明的“气球”,将玻璃箱和其中的毛螃蟹完全包住。
彷如沸油滴入虫群,毛螃蟹们疯狂蠕动起来,然而却丝毫无法阻止它们身周的红色渐渐散去。
温蒂皱眉,她也同样不好受。魔力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体里被抽调走,顺着魔杖射出,就为了维持那个不过二十公分的大小的禁魔场。
18秒,是逸散在空气中的红色魔力消失的时间;297秒,毛螃蟹体表红色完全消失;712秒,毛螃蟹们恢复到了饥饿状态,变得死气沉沉。温蒂中断了魔力输出,大约又过了一分钟左右,禁魔场完全消散在了空气里。
温蒂“扑通”一声跪坐到了地上。魔力大量消耗,就像结束了一场3000米长跑,虚脱而畅快。但紧接着,身体的调节功能开始补偿魔力的损失,血糖消耗,新的魔力合成。猛烈的饥饿感向温蒂袭来,让她眼前一黑。4岁就开始花样作死的研究狂对这种状况很有经验,服下早就准备好的抑魔药剂和硝酸甘油片,以期能够抵挡即将到来的心绞痛。
然而这次的反应却格外强烈。
热,血液在升温,这给温蒂一种高烧的错觉。她努力想站起来,脚却飘忽得仿佛踩在棉花上。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也即将进入巫师的青春期。魔力二次发育开始的平均年龄是在10岁到12岁,恰好就是世界各大魔法学校设定的入学年龄。
还有最后一项措施。
温蒂靠坐在墙壁上,舔舔干燥的嘴唇,念出红暴球的开启咒语。
指尖传来令人安心的刺痛感和凉意。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内脏都在灼烧的感觉才逐渐退去,背后已经完全汗湿。
“红色暴风”现在是紫红色的。刚刚这一下给它充能了五分之一,抵得上她往常一个月的量。
温蒂把红暴球收起来,拼着残留在本能中的科学素养把实验动物和实验器材都收拾好,这才出了有求必应室向拉文克劳塔蹒跚而去。
这样不行,温蒂在宵禁后的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想,禁魔咒语对魔力的消耗太过巨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第五次停下来扶墙喘息,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空灵缥缈的女声。
“你看上去需要帮助。”
温蒂重重地靠在城堡的墙壁上,正对着幽灵漂浮在空中的珍珠白的裙摆。是灰夫人,拉文克劳塔的幽灵。
她扬起一个笑:“晚上好,灰夫人。”
这句话在过去的一年中她说过的次数不超过一掌之数。灰夫人是一个高冷的幽灵,温蒂是一个高冷的活人。高冷这种特质在同性相斥定律下成几何倍数放大。
幽灵仍然是一张淡漠的脸:“这是这三个月来第六次了。”
“第六次什么?”
“夜游,把自己折腾去半条命。”
温蒂靠墙休息够了,继续往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她的脚步很轻,在静谧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声响。
“你在做危险的魔法实验。”灰夫人跟着她飘过来。
“不,不能这么说。所有可能的危险因素我都做过严格的计算和预案,风险不可控的设计我都主动放弃了。”
一系列专业词汇让灰夫人沉默了一阵。这时,长途跋涉的温蒂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公共休息室门口的鹰环用悦耳的嗓音开始说话:“哪一种与生俱来的特征从根本上决定了马人是动物而不是人类?”
“语言陷阱题么……我想,是自我认知。”
“答对了。”
温蒂困得睁不开眼,跌跌撞撞地走进去。
“你和一个人很像。”
温蒂都没有力气回头。也许是实在太困了,她竟然觉得灰夫人的语气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嫉恨。
“对知识的贪婪是你注定的末路。”
温蒂晃晃头,给了自己的大脑五秒钟来处理刚刚听到的这句话。“我挺喜欢这样的结局。”她把房间门牢牢关上,“远胜无知地死去。”
优雅美丽的女幽灵无声地漂浮在紧闭的房门之外,惨白的嘴唇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像是要吐尽千年的惆怅:
“拉文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