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给周围下了一个静音咒。
虽然寝室里只有他和阿尔法德两个人,然他还是这么做了。耳朵草什么的,里德尔先生第一次知道魔法界的隐私权是如此不堪一击。
两个都不是喜欢把床铺与别人共享的人,便一同窝在斯莱特林的豪华沙发上交换情报。
“不是沃尔布加。我姐姐有没有说谎我还是能够看出来的。”阿尔法德率先开口,“我听到风声说是圣徒。确切吗?”
汤姆歪着头,眯着眼:“根据温蒂那边的消息,是的。第三个受害者、马尔科姆的房间里发现了有圣徒标记的魔法物品。”
“喔噢,看来邓布利多副校长棋差一招,格林德沃的爪子在霍格沃茨兴风作浪了大半年他都没有发现。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你很期待?”
阿尔法德露出一个微笑:“全魔法界都盼着邓布利多能和格林德沃打一架。究竟谁才是站在巫师金字塔最顶尖的人?”
汤姆将手中的黑皮笔记本往屁股边上一放:“你不该说得这么轻松。这是战争!”
“是啊,战争。”阿尔法德歪着身体,朝天翻了个白眼,“巫师界的战争最终还是要靠个体战斗力说话。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无论圣徒声势再大,只要格林德沃倒了——”他笔画了一个砍头的动作,“他们的那些主张都会烟消云散。这样的战争,本质上和决斗有差别吗?”
这大概是阿尔法德第一次在人前宣扬他的主张:巫师界的命运不该由两个人的胜负来决定。天真得如同空中楼阁,但从中也可以看出他性格中的悲悯与超越现实的眼光。
汤姆看着小伙伴轻轻勾起的唇角与没有半点笑意的眼睛,脑海中电信号噼里啪啦撞出火花。阿尔法德是一个三观相合的伙伴,一个未来事业理想的合作者。
里德尔先生未来的伟大事业目前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摆脱格林德沃对复活石的追寻。这是个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人,汤姆已经深刻地了解到了。
从小汉格顿一路追到霍格沃茨,连耳朵草这种活化石都拿出来给小孩子用了,这货的执念真不是一般的深。
“嘿,阿布。你怕格林德沃吗?”
刚刚进入寝室拿课本的阿布拉克萨斯:“……有蛇怪可怕吗?”
“哦——我真失望。在尊贵的马尔福先生心里——”
尊贵的马尔福先生福至心灵,当机立断露出一个标准假笑:“当然,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才是最值得敬畏的。”
阿布拉克萨斯:这日子没法过了。
汤姆&阿尔法德:这小子又试图偷听我们谈话。
夜色四合,淡淡的星光透过深蓝的窗纱洒在温蒂熟睡的面孔上。她轻蹙着眉,白如凝脂的面孔在冷色光下似乎能够透出一股寒意来。睫毛微微抖动,她翻身成了一个侧躺的模样,暴露出原本压在脑后的金发,纷乱得如同她的梦境。
她似乎是行走在好莱坞大片的世界里。
疯狂追逐的车辆、爆炸、火光……庞大的城市高楼林立,超级英雄在大楼之间飞檐走壁,搏斗、鲜血……天光透过乌压压的云层洒下几道吝啬的光柱,一艘巨大的飞行器在云层中显露出半边身形。
温蒂站在其中一座摩天大楼中,透过透明幕墙俯视这座城市。人们如同没有知觉的npc一般倒下,鲜血渐渐染红视野。
“我大概,是在做梦吧。”
她触摸着感觉不出温度的玻璃,远处灰色与金色交织的天空像是一张被渐渐腐蚀的数位画。温蒂突然就念头通达了,狠狠地朝玻璃幕墙撞去。玻璃触之即碎,她随着飞扬的碎片向地面坠落。
下一秒,她就摔在地上。城市、飞船和人群都消失了,身下是灰色的地板,地板上全是玻璃的碎片。侧身落地,一边脸颊和胳膊都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温蒂睁开眼,她醒了。
其实,早在她从几十楼的高度向下跳的时候,就在朝着清醒的方向转变。之后的过程,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是潜意识下的思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世,在睡梦中解开某道几何题的经历,她也是有过的。半睡半醒间,特别容易将似是而非的线索组合到一起。
她盯着蓝色绸缎的帐顶,将马尔科姆左侧脸颊与左臂外侧的伤口仔细回忆了一遍。没错了,只有侧着身体落到满是碎片的地面上,才会造成这样大面积的划伤。
玻璃、玻璃、像玻璃幕墙一样的大块平面玻璃……
温蒂长长吁出一口气。
是镜子。巨大的等身镜。
如果马尔科姆握在手心的碎片是想要提示“镜子”的话,那发生在学校里的失踪案,就是跟镜子有关的魔法。马尔科姆能够逃脱失踪的命运,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撞碎了那面危险的魔镜呢?
严丝合缝。
温蒂此时睡意全无。一旦有了“镜子”这个关键性的提示,她也就顺势想通了马尔科姆卧室中的违和之处——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镜子,就在那盆耳朵草后面。一个低年级的不叠被子袜子乱丢的完全没有开窍的小男孩的床头柜上放着一面镜子!
这个几率就跟小女孩的化妆包里出现打火机一样。不是没有特例,只是有违常理。
温蒂飞快地披上外袍,给自己施了一个隐身咒,就准备向外跑。她必须去确认,那面镜子,那面镜子的角度,是斜对着气窗的,如果有光线从钥匙孔投射进去,刚好反射到气窗上!那个角度,不是方便梳妆打扮的角度,是为了特定的反射光路设定的角度!
室内很安静,室友们的呼吸声平缓绵长。在静谧的环境中,她自己的心跳声响得如同惊雷。温蒂是兴奋的,兴奋中还带着点恼怒。光的魔法,是她最擅长的领域。而现在,隐在暗处的敌人很有可能也是这方面的高手。领地被入侵的紧迫感让她全身汗毛倒竖。
温蒂轻手轻脚地跑到门边,手都已经搭上门把手了,又退回床边坐下。不能急,现在是夜晚,谁知道那面镜子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就算能够隐身,开关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大门也是不小的动静。在可能面临的光魔法监视下,她更加得小心。
只能用老方法,趁着白天人流多的时候,隐身在人群中混进去。
好在,也就是等上几个小时的事儿。温蒂睁着眼,看东边的天空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
几个小时后降临的是周四的早晨。课表完美杜绝了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碰头的一切机会。温蒂等不了跟汤姆一起,自己就执行了冒险计划。需要行动力的时候,她的行动力不逊于任何人。
求证不过几分钟。
马尔科姆的镜子是钉死在床头柜上的,而床头柜是钉死在地板上的。如果参考同一个房内可以自由移动的其他床头柜的话,答案几乎是亮在光天化日之下。
紧接着,温蒂在马尔科姆寝室的气窗上发现了一个类似潜望镜的结构,因为赫奇帕奇的寝室是半地下室,这两面不过三厘米见方的小镜片就是用来调节光线高度的。
将城堡内的景象投射到室外?
温蒂眯眼,她可能需要一张精确的地图。
维持隐身状态,逆着想象中的光线走,穿过钥匙孔所在的房间门,温蒂努力克制住自己搜索镜面的目光。装饰镜、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里的穿衣镜、休息室大门上方的透光孔,地下走廊里塑像的玻璃眼球……温蒂第一次发现学校里有如此多的玻璃制品。这些镜面形成了一张精密的反射网,使空间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她目不斜视地走上楼梯,离开地下一层,手心已经全部湿透,冰凉凉一片。
这才是找寻复活石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监听能听到什么呢?复活石又不会说话。360度无死角监视才是王道,只要在光线接收终端施加一个鉴别死亡圣器的魔法就可以了,人工成本低到发指。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对光魔法有着深厚造诣的巫师。
再有,在学校内安装镜子、调整镜子角度的内应。
马尔科姆应该就是这个内应。
在特定位置放上镜子罢了,不需要很高深的魔法造诣,一年级的小巫师完全可以胜任。
“我需要一张城堡地图,来进一步确认光线的路径,以找出特殊节点。”温蒂对自己说。她仔细想了,参与反射的大部分镜子是学校内原本就存在的物品,要说这些镜子都被圣徒施了黑魔法,那是不可能的。邓布利多还没老眼昏花呢。概率最大的情形,应该是明面上的镜子都只是普通的镜子,只有有限的一面或者几面镜子是带有危险魔法的。比如:让一个学生凭空消失的魔法。
在城堡中构建一个监视类的镜面反射网络,这个精彩的课题一下子俘获了温蒂的心,以至于她当天的魔咒课和魔药课都有些走神,下了课更是一头扎进了图书馆。
草稿纸一张接着一张被消耗。温蒂在不同楼层的平面图上画出一道道笔直的光路。很久没有酣畅淋漓地做过立体几何数学题了,不能说原理有多难,但是繁琐的计算带来的是另一种享受。
“不太对,赫奇帕奇毕竟位于地下,以那里为转发点很难覆盖全城堡。尤其是塔楼这部分……想投射到地下需要的镜子太多了势必会降低隐蔽性。”
温蒂在稿纸上涂涂改改,怎么也找不到从马尔科姆寝室出发覆盖全城堡的方案。受制于城堡内的移动楼梯和走廊暗门,光路经常会遭受阻截。
“三分之一的城堡面积,最多七分之三就是极限了。”
温蒂的内心深处是拒绝这个结果的。如果马尔科姆寝室的这个小终端没有办法覆盖整个城堡,那就意味着城堡中还有别的小终端存在。更深一步想的话,就是内应不止马尔科姆一个……
打住,真用疑神疑鬼的心态去看的话每个人都很可疑。有时间怀疑小伙伴们不如算算从气窗反射出去的光线最终去往哪里。
温蒂在地图上划拉,高度大约是在地面附近往下,方向是,禁林?不对不对,禁林太远了,那个距离的话高度又不够用。她的笔在禁林与城堡之间顿住了。
黑湖。
一瞬间,她回忆起了开学当天黑湖的事故,以及,这个学期几乎天天上岸的大章鱼,似乎水底有什么让它厌恶的东西。
在湖底!镜面监视网络的投射终点在黑湖湖底!
难道说,会是那个人吗?
没经过大脑思考,温蒂心不在焉的把纸笔胡乱塞进包里,一路小跑到变形术教师办公室,砰砰砰地敲门。“邓布利多教授,邓布利多教授,教授——先生——”
“亲爱的,阿不思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或者找你们学院的弗立维教授。”斯拉格霍恩挺着个啤酒肚从走廊一头走过来,笑眯眯地跟温蒂说。
温蒂扭头,露出一双微微睁大的湛蓝色眼睛。“他不在?”
“是啊。圣徒的珍稀植物,好像是叫耳朵草吧,因为这个阿不思跟魔法部外交司扯皮去了。现在连英国魔法部里都有格林德沃的拥护者了,啧啧,时代啊……”
温蒂脸上勉强挤出的微笑瞬间消散,她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另一头,在图书馆温蒂刚刚坐过的座位底下,一张画着光路图的草稿纸面朝下躺在灰尘里。一只白皙的手稳稳地伸过来,将草稿纸拾起。在看到被重重画圈的“黑湖”二字的时候,手猛地抓紧,几乎将纸张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