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这不行。”平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黑发从辫子里散出来,看上去乱糟糟的。她眼泡红肿,眼里满满都是抗拒。“我没想害人……”她呜咽,“我们都还是孩子……你不能让我去做这个……”
“呵,你不做,是暗示让我去做吗?平斯,你真是个虚伪的坏女孩。”
“我……”
“你一直讨厌卡特小姐,不是吗?”
“那我也没想除掉她呀……”她终于哭出声来,“我不干了!我不干了!”她将冠冕从头上拽下来一把扔到地上,“拿回去,我不干了!”
“你可想好了,这不仅仅是失去教授夸奖或者完美成绩的事。你会不会变回原先那种平凡到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样子我根本不关心,”对方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压低了声音,“只是,你想成为第二个马尔科姆·麦格吗?”
平斯的脸刷的就白了,连眼泪都被吓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嘴唇喃喃道:“非得这样吗?为什么就非得这样呢?她又没有像前两个人那样正好撞见我们放镜……”
“她怀疑我了!”那人举着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就差贴平斯的眼皮上,“她靠计算就找出了至少二十七面镜子!她找到了黑湖!以她的聪明怀疑到你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必须赶在她告诉别人之前动手,立刻!马上!”
“我的草稿纸丢了一张。”
温蒂把书包翻完第三遍,终于放弃了从皮革夹层里找出最后一张稿纸的打算。
忙中出错,她许是把它落在图书馆了,亦或是小跑的时候从包里颠出来落在了某条走廊里。按理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百分之九十九的巫师看不懂她草稿纸上乱七八糟的线条是什么玩意儿,但她就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危机感,如芒在背。
她将所有的纸张整理好,拿个小夹子夹了,同魔法笔记一起放进床底下的书箱。抬头看眼钟表,2点50分,再有十分钟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魔药课就下课了,她或许可以找汤姆商讨这件事。商讨什么呢?遍布城堡的玻璃镜,以及经过重重反射抵达黑湖湖底的光路?亦或是马尔科姆之外的内应人选?
邓布利多离校,她不确定要不要顶着无处不在的监视将新发现告诉汤姆。如果不能将对方一棍子打死,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一个知道死一个,两个知道死一双。
但也不能什么讯息都不留下。
温蒂打开短信笔记本,挑了靠中间的一页,开始凭记忆画霍格沃茨的草图,给马尔科姆寝室位置画了一个圈,在黑湖的位置画了一个重重的五芒星。最后是嫌疑人的名字,就留在五芒星底下。不是她不想把光路图也画上,实在是办不到。她还没有画完四分之一的外墙,一开始落笔的地方墨迹就开始消失了。想要隐蔽性,必须损失一些其他的性能。
等到这页纸上的所有墨迹都消失了,温蒂撕下其后的一页,折叠了藏进右手袖子里。做完了这一切,她将短信笔记本与自己的其他黑皮笔记本放一块儿。
支起身体活动活动肩膀,她愣住了。目光停留在墙角的穿衣镜上久久不能移开。这面镜子在她们的房间里放了几个月了,但在这个节骨点上不能不让人毛骨悚然。回忆突然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
“她们两个又吵架了?”
“范考特说平斯摆放镜子的位置不吉利,平斯就发了好大的火。”
……
说起来,这学期突然出现在小巫师手中的稀有魔法物品,除了马尔科姆的耳朵草,还有平斯的拉文克劳冠冕。
温蒂抬手按住额角,也挡住自己惊惧的目光。房间门、镜子、窗户,很好,完美的反射路径。
这可真是灯下黑了。她在一个反射节点的监视下睡了大半年!刚刚还在这个房间里整理光路图草稿纸!那还玩什么呢?玩“猜猜我什么时候会失踪”的游戏吗?
她快步向外走去,已经图穷匕见了,双方都在和时间赛跑。
太阳已经西斜,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到走廊里。远远的,能够看到魁地奇球场上飞来飞去的小巫师。倦鸟回巢,连远处禁林都显得宁静祥和。
温蒂咬破手指,将袖中的残页悄悄拉到手心。她没想着继续跑,镜子遍布城堡,被再次堵到落单只是时间问题。束手就擒不一定会死,大概率是被失踪或者被昏迷,就跟医疗室里躺着的三个倒霉孩子一样。但她要真做出激烈的反抗动作,心脏病就能先要了她的小命。
站在温蒂对面的是平斯。她像是刚刚哭过,目光都是涣散的,脸色白得吓人。温蒂很少见到平斯这么狼狈的模样,她一直是个自尊心和虚荣心都极其强烈的姑娘。今年尤甚,成绩突飞猛进让她整个人都飞扬起来。
但现在,怎么说呢。像是午夜十二点魔法消失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
温蒂冷漠地将心中的那丝不忍压下去。她现在是加害者,自己才是受害者。她没什么可以跟平斯说的,平斯的精神状态也不像是能够交流的模样。这个时候就显出她嘴拙的缺点来,如果是汤姆在这里,兴许可以凭一张巧嘴哄得平斯姑娘弃暗投明也不一定。
“我不是故意的……”梦游般的黑发女孩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原谅我,原谅我……”也没见她念什么咒语,那个原本装有拉文克劳半身像和冠冕的小木箱就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像是有自己意志一般“砰”地打开。里面是空的,只有安装在盖子内侧的镜子反射着夕阳温暖的颜色。
温蒂的影像出现在镜子里,下一秒就消失了,连同实体一起。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平斯一个活人。她一下瘫坐到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管失去魔法支撑掉下来的宝贝箱子,只是压抑地抽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有注意到,一张纸静静躺在温蒂原本站立的地方。上面最后一个血写的字母慢慢渗入纸张纤维,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