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相信格林德沃就是错的!”阿克曼说,“人造人完了,圣徒完了,格林德沃也会完蛋的。”
费恩·库克站在密密麻麻的蛋状培养箱前面,闪烁的红光照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孔。“与其说我是相信格林德沃,不如说我是相信秩序。”他望着在培养箱中沉睡的魔文战士,“我曾经在没有秩序的环境中生活过,所以我知道秩序是如何保护着弱者,守卫着公平。”
“你看着这些人还能说出这些话吗?!这些秩序的牺牲品!”
费恩像是没有听到,继续按照自己的逻辑说话:“有秩序的军队比无秩序的乌合之众要强大,就算是你们的海岸志愿队,不也是在向着有秩序有纪律靠拢吗?秩序本身就是人类社会最核心的竞争力之一。”
他扫视着房间里的培养箱,外头魔咒对轰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但那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他们是最有秩序的。”他轻声说,继续握着魔杖守卫着,“我不会投降的。”
阿克曼气得直跺脚:“别的学生执委会成员都投降了,就你死脑筋!”
费恩微微笑了一下:“我是从那边过来的,叛变两次不好做人啊。”
“你是学生,也没有杀人,不会有什么严重惩罚的。同学们都可以为你做担保。”
费恩还是摇头。
他在等结果,阿克曼也在等结果。
虽然圣徒的各个据点都被攻陷了,但巫师界不同于麻瓜界,稀少的人口注定了这是一个英雄主义占据很大话语权的社会。
铿锵有力的鸣叫,仿佛穿透几千重的云层,直接投射到人的脑海里。轻,散,仿佛错觉,但又确确实实是在哪里。
阿克曼长出一口气。“三长一短,结束了。”她说,“是我们的胜利。”
费恩点点头:“似乎是的。”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具即将赴死的雕像。
外面的嘈杂声大作,是反对派巫师们兴奋的呼喊:“格林德沃败了,格林德沃败了。”这个声音像无数溪流汇聚而成的滔天巨浪,向着这间有无数魔文战士沉睡的实验室涌过来。费恩没有动,他就平静地看着人群冲进来,在各处点火,德莱恩的人造人无知无惧的躺在培养箱里,因为失去了能量供应而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被大火烧成红色烟灰。
他们没有挣扎,也没有惊叫,恪守着圣徒曾经盛极一时的秩序,沉默无声地死去了。
大火烧到了控制台,整个实验室都在警报声中痛苦地尖叫。
“阿克曼。”阿尔法德跟随着人潮冲进来,拉起阿克曼的手,“快走!这里就要被烧毁了!”
阿克曼扭头看了一眼被火焰包围的费恩。“可是……”她罕见的有些迟疑。
费恩淡定地看着火舌舔上自己的袍脚。他挥挥魔杖击碎一根朝阿克曼倒下去的梁柱。
“你走吧。”他说,一句平静的话如同叹息。
他的目光和阿尔法德的目光撞在一起,灰色的和棕色的眼睛,里面有多少情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你快走吧。”费恩说,目送着阿克曼跟着阿尔法德离开。
“你会没事的。”最后的呢喃消散在烈火的毕剥声中。
北国,已经降下初雪的德姆斯特朗。
“您听见了吗?”汤姆好整以暇地拿魔杖点着桌面。
在黑白相间的校长办公桌后,红夫人的灰发一丝不苟地盘成高髻。“听到了。”她说,涂着淡紫色口红的嘴唇上下开合,“是凤凰的鸣叫。命运离开了盖勒特。”
她将一串钥匙放在桌面上,朝着汤姆的方向轻轻一推。
汤姆挑了挑眉:“您比我预想的要识时务。”
“我是占卜命运的仆人。反抗命运、领导命运是盖勒特那样的人才该做的事情。”她紫色的眼珠在汤姆脸上轻轻扫了一眼,然后叹息,“我还是看得太少了。如果五年前我能够发现……”
汤姆将德姆斯特朗的校长钥匙交给随行的傲罗。“发现什么?”
红夫人轻轻摇摇头,自嘲般地说:“命运尊重黑魔王……”
她的反应让汤姆皱起了眉头,但是他还有他要做的事情。
汤姆召唤出蛇怪守护神,巨蛇分裂,形成无数个蛇怪的虚影,朝着德姆斯特朗校园各处游去。汤姆如今对于守护神的操纵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同时控制多个守护神虚影为自己工作,这使得汤姆能够一边坐在校长办公室里聊天,一边监控整个校园的接管进程。
雪层下即将冬眠的蛇类全部都被魔法唤醒了,像是受到感召一样游入室内,德姆斯特朗的魔法防御根本拦不住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有毒蛇无毒蛇纠结在一起,驱赶学生,迫使他们都按照秩序站好。它们无孔不入,但凡是想要偷偷溜走的人都被挡了回来。
交接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德国反对派派来的巫师代表,曾经是格林德沃上台之前的教育司司长,对于如何治理德姆斯特朗甚有心得。不到半天的时间,学生们都被安抚了下来。他们中有不少是圣徒的亲戚子女,但在当前这种特殊的局势下也安静如鸡。
被派来魔法学校的巫师都是相对理智冷静,同情心也一样强烈的人。即便是政治立场不同,小巫师们大都不会被定罪,也不会受到虐待。
但是教职工就不一定了。圣徒派驻在德姆斯特朗的监察员被蛇怪守护神一个接一个揪出来,德国傲罗会给他们套上束缚咒,接着送往监狱待审。
最后所有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一个红夫人。
“轮到您了夫人。”汤姆如今的心性不至于幸灾乐祸,但要说有什么从内心发出的尊敬,那也是不可能的。“我该如何处置您呢?毕竟您是广受尊敬的预言家,而据说很多反对派的小巫师也得到了您极大的庇护。”
红夫人坐在校长的宝座上,她的神情无悲无喜。“我只是尊崇命运的指引罢了。”
“命运吗?”汤姆轻轻敲击桌面,“我的朋友曾经跟我说,占卜是最靠不住的学问。我从三年级开始学了四年占卜课,也没有学会什么洞察命运的本领。听说您是这方面的大师,不如您来看看我的命运?”他说到这里明显有些尖刻起来:“如果您能证明自己真的能够看到命运的指引。那我就以德姆斯特朗接管行动总指挥的名义为您签署保释证明。”
侮辱性的耀武扬威并没有影响红夫人的情绪。“你不必这么说,孩子。”她说道,“如果你对我有所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我的占卜没有那么金贵。”
红夫人招招手,就有一个水晶球从黑白格子的墙壁里飞出来,悬浮到桌面上。
“我对能够掌握命运的人向来尊敬。”她一边看水晶球一边说,“盖勒特是一个,邓布利多是一个,你也是一个。你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汤姆嗤笑一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能够干出一番大事业。我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
红夫人慢慢蹙起双眉,透过水晶球,她可以看到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命运之线重组成形,精巧、强健、巧夺天工。“这样的破坏力。”她轻声低语,一个金发女孩的模样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红夫人突然收起了水晶球。“你看上去有烦恼。”
汤姆一怔。
“关于你喜欢的女孩。”
汤姆的脸色变了。
“或者说,你那位轻视占卜的朋友。”
恼怒和惊讶,让汤姆的脸上青白不定,最后还是那一丝丝期望占了上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半信半疑地问:“你知道她能够活到什么时候吗?”
“哦,你在害怕她死去。”
汤姆恶狠狠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他英俊的面庞已经有了硬朗的线条:“你最好能够说出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然我连同二年级那次的账一起跟你算。”
“她很特别。”红夫人缥缈的声音传到汤姆的耳朵里,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关于如何治疗她的疾病,延缓她的死亡,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小女朋友——她自己呢?她比我要清楚多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多了。”
“什么意思?”
“破坏者。与其说是某种天生的疾病,不如说是整个世界的命运在排斥破坏者。她知道得太多,掌握得太多,破坏得太多,所以连她本身的命运之线都在靠近她的时候产生悲鸣。”
汤姆眯起了眼睛,红夫人说了太多似是而非的话,但他向来擅长抓住重点。“温蒂,知道太多?”
“她没有告诉过你吗?她是天生的预言家。”
震惊让汤姆瞪大了双眼,无数的线索都在他脑海中噼里啪啦炸响,相互碰撞后串联到一起。
“如果说我这样的预言家所能做的,只是从命运的长河里舀起一杯水,从中窥视到一点似是而非的真相;那么在那个孩子所知的范围内,河流的全貌都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