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静火
作者:樱小洁      更新:2020-05-05 12:25      字数:4175

离开云天的事情茗悠只告诉了斐然,许久没有和斐然联系,才知道斐然的恋情竟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她和林远航的恋情曝光,刘子牧竟然接受了他们,而自己呢?她想到了自己,自己和斐然不同,情节类似而已。只是经过变故,她更加觉得时间是一个不可捉摸的可怕东西,她忍不住赞叹它神奇的时候,更加为它的波不动声色所折服——只有经过了浩瀚的日复一日的时间,有些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茗悠在电话中也告诉斐然,她已经从云天的家中搬了出来,她现在是一个人。

斐然听到茗悠的消息,在电话这头也唏嘘了好久,也许,她们真的是前世的姐妹?

她们是幸运的,她们还有彼此可以诉说。

“我改天来看你。”斐然说。

“当然好。”茗悠回答。

说是改天,其实第二天斐然就匆匆的来找茗悠,她放心不下她。茗悠一整晚都没有入睡,躺在花店的房间。以前这里曾经是她和母亲两人的天地,随后母亲走了,云天来了,现在云天走了,她依旧独自一人。

她在床上一直想,一直想,期间好像睡着了一会儿,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最后眼睛勉强睁开,她看着光明一点一点将黑暗驱赶。她突然记起自己因为低血压平生第一次晕倒的场景,那是一段没有云天,只有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眼睛一点点黑,耳边呼喊她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心跳的声音却逐渐明晰,然而最后还是被淹没在一片死寂,意识开始流逝,感觉自己很轻,由于突然,她以为自己是要死了,于是拼命用仅存的力气想要去记住些什么,但察觉是妄想,她隐隐记得脑中浮现的最后的感觉不是惶恐,也不是害怕,而是发现,原来死亡可以这样平静而安详……直到周围渐渐有了光,一点点变亮,死寂逐渐热闹,她反倒有些失落了,她看见自己因为毫无征兆的跌倒头上淌出的血——红色但却无法察觉到疼痛。

她看见了母亲煞白的脸和惊恐的泪,原来还是未完待续……好累,如同此时的感觉,她好像晕倒了,重重的倒下,快要死了……

斐然见到花店的门锁着,打电话给茗悠,她才昏昏沉沉的出来开了门,迎了斐然进到店里。

“决定了吗?”斐然问。

“很明白,我已经搬了出来。”茗悠说着,一边用手扶着自己的头,应该是昨晚上有点着凉感冒了,嗓子也觉得难受,茗悠跟斐然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发出咳咳的声音。

“你自己要留意身体,不要垮了。”斐然只能说道。

斐然了解茗悠,她虽然没有自己大胆,但骨子里是倔强的,就像当初她沉溺在于云天的恋情,因为她觉得云天就是她命里注定的独一无二,当她发现这是错,她也会一样固执的更改。

她们其实是一种类型的人,只不过自己结了婚才接受了远航,而自己的子牧并没有因为远航的出现做了些什么。但是茗悠和她不大一样的地方是她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就接受了一份深沉,在尚未身陷泥脑的时候幡然醒来。这是一样的倔强,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

可她的故事中,江云天不是刘子牧。

茗悠觉得头越发的昏沉,甚至整个身体都跟着有些隐隐作痛,站在那里和斐然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左右晃动。

斐然见状,连忙扶住她,碰到了她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斐然问。

斐然赶紧把她扶进卧室,让她在床上躺着。

“烧的这么严重,怎么都不知道呢?”她指责着茗悠。

茗悠沉默。能说什么好。

斐然急匆匆的在她的抽屉里翻来翻去,竟连一包感冒的药都没有。“要不去医院吧。这么烫……”斐然急的挠着头。

茗悠轻轻摇了摇头,还是默不作声

“那我出去给你买药!”斐然严厉起来,她转身拿着茗悠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夺目而去,茗悠只待门“哐当”一声合上。

两行眼泪从茗悠眼角流了出来,在枕巾上,很快湿了一片……

病痛惹人虚弱,一点都不假。此刻,即便是一阵风,都能把她摧毁。

斐然匆匆赶到药店,买了药又急忙回到花店里。看着茗悠闭着双眼,她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是烫的吓人,她应该是睡着了。

“要不要打电话通知江云天?”她自言自语。毕竟她是知道江云天心中还是有茗悠的,他们已经半步踏进了婚姻的殿堂啊。这种情况她应该告知他知道才好。斐然知道江云天对茗悠的宠溺,她此刻只想通过一些手段说动茗悠去医院,她知道茗悠如果知道自己这样做肯定会出面制止,但是她现在也顾不上了。说着她就拿起茗悠的手机,上下翻动着通讯人电话,找到江云天的号码打了过去。

“江云天,我是周斐然。你应该在茗悠那里听说过我,茗悠现在正发高烧,病得很厉害,又不肯去医院……”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听不出任何语气的回答。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不敢相信这是传说中那个极尽宠溺的男人!她再次低头看了一下通讯录上的名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她确认了一次是江云天的电话无误。

“你不是江云天吗?”斐然问。

这声过后,电话那端只剩下已经被挂断了的“嘀嘀嘀”声。

她一时间也不该如何是好,这是怎么了,这个男人可以这样无情吗?一个男人的变化真的可以这样剧烈?

斐然自己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回过头来看着病床上的茗悠——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呆呆坐着,两只眼睛空空的,呆呆直视着前方,她的前方是一面洁白的墙。

她应该是目睹了着整个过程,这种——惨状。

“是的,是江云天。”她突然转过脸来对着斐然说。

他曾经那样珍视她的一切,可是现在也可以不闻不问。

他可以曾经那么在乎她的一切,可是如今也可以所有都是过眼云烟。

他曾经那样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然而此刻她的生老病死即将与他可再无瓜葛。

他曾经是她的所有,她也曾经是他的所有,然而,所有的曾经也只是曾经。

茗悠的脑子里快速的闪过这些冰冷的字句,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好像能随时把她的心神抽空。

“变化,变化,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她终于喊了出来,哭出了声。

茗悠想着,泪水又沉默了下来。

斐然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陪着她一起流着泪。女人的泪水在此刻,显得是那样的廉价。

“还是睡吧,也许睡了,头也不会疼的这样厉害。”茗悠想,她躺在了床上,又一次,用被子遮挡住了头,挥了挥手示意斐然离开。斐然看了看茗悠,知道她需要静静,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回到花店的厅中,等着茗悠醒过来。

睡梦中茗悠迷迷糊糊却被楼下一阵说话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突然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事情。

“糟了,今天的雏菊还没有准备好。”茗悠突然惊觉,她连忙起身,站起的瞬间只觉头重脚轻,身体依然左右摇晃。她扶着墙边稍稍停了一下,慢慢悠悠的向厅中走去。

“斐然,是你吗?”她喊。

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她的卧室距离花店的厅里隔着一条短小的走廊,循着灯光和人声,她走到了店里,果然是斐然,斐然的旁边,是顾思远。

“不好意思,我今天忘记了你的雏菊。”茗悠说着,一边准备去拿花来包。

“不用了,我已经帮他弄好了。”斐然回答。

见到斐然手中的白色小花,茗悠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听到有人在敲门,一看原来是你的客人,我想我就帮他包了。”

斐然说。

“恩。“茗悠微微点头。

她的眼睛望向了顾思远,也许是因为还在高烧,她觉得自己的视线好像渐渐模糊了,看不清,看得清,用力眨巴了双眼,还是朦朦胧胧……

斐然见状,说“茗悠,我去帮你倒点水。”

空空的店里,只有呆呆站立的顾思远,和,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只披了一件外套的夏茗悠。

“你,你不值得这样……”思远的眼睛突然望着茗悠。

在自己出来之前,斐然是跟顾思远说了些什么。茗悠觉得。

“那什么是值得?”茗悠问,她昂起的头微微侧着,理直气壮,但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显得艰难。

顾思远没有作声,他慢慢的拿起那朵美丽的白色雏菊。

茗悠止不住咳了几声,这零星的颤抖,眼看就要使她无法站立。

顾思远赶紧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她才没有倒下。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他说,“不行,你必须去医院!”顾思远基本上是用一种近乎于命令的口气说。

“我不想去,我不喜欢那里的味道,那里的冰冷的味道,那离别的味道,都不是我想要的。“茗悠说。

“必须去!”顾思远的声音大了起来,变得狂躁。

都说女人善变,男人何尝不是?

“我是医生,你必须听我的!”顾思远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毋庸置疑。

“医生?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呵呵……“茗悠笑着,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让人分不清楚是哭还是笑。

“有的病,没有药。”茗悠说。

“你自己都是病人,病人怎么会不清楚病人呢?”茗悠接着说。

顾思远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她的眼中是泪,他的眼中是流泪的她。

思远看到茗悠很顽固,只得换了个方式,“好,不去医院,但你要吃药,我已经告诉了斐然让她给你准备的药,你要保证吃……”顾思远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松了口。

“你走吧,”茗悠说,“你的雏菊已经好了。”

茗悠的眼泪像泛滥的水,起初只是从眼角徐徐流出,此刻,已经冲垮堤坝。

顾思远的呼吸由于激动也失去了频率,没有声响,只有喉结在颤抖,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只是,颤抖,颤抖,颤抖……

房间里静的可怕,只有墙壁上秒针的跳动声……

“好。”

顾思远松开了茗悠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中拿着雏菊,走到门边,开了门。

他的步履显得犹豫,不像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桥段,倒像是电视里出现的场景了。不知道是不是茗悠发烧的原因,她觉得一切,她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滞缓……

他出了门,的背影渐渐淡出夜色。

茗悠终于瘫软在地板,顾思远离开,她提起的精神劲儿才松弛了下来。看着那些洁白无瑕的雏菊,它们一个个那样娇小可爱,毫无杀伤力。但她觉得,她们将会是她和顾思远之间固若金汤的遥不可及……

她永远无法逾越一份永恒的逝去的爱啊!

此刻她需要的,是一段由轰鸣雷声和静谧之夜的和声。

他恋着花,她恋着他。

然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觉得好笑,她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他的认真和静静的守护在某个软弱的时刻,他的样子太过虔诚,像一支不谙世事的无辜的鸟儿,第一次出来觅食,却无意中把她的心当做了树上的樱桃,摘了去?

可是她就这样不问缘由的为了这份没有结果的恋情,心甘情愿的燃烧着自己的蛮不讲理的热情,像一团,静静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