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何处惹尘埃 三
作者:沙鲲      更新:2020-05-06 02:50      字数:6412

马晓云因为在学生事件中的出色表现,被轻工业学校留校任用了,可以一边在校团委工作,一边继续在学校接大专。马晓云内心不住的感激着武志学,这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不但给了自己上学的机会,还在关键时刻拉回了险些酿成大错的自己。

马晓云放暑假的第一天,买了些水果之类的礼物去了武志学家,她知道今天是周末,武局长是个爱家的男人,应该是在家陪郝院长的,所以事前也没有打电话,当来到武志学家门口时,她还没有敲门,就听到了屋里的吵架声。

“你当好你的院长就行了,掺和我的工作干什么?”武志学喊道。

“这叫掺和吗?人家无非是把职工食堂缩小点儿,多盖一栋家属楼而已,得实惠的不还是职工嘛,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郝爱霞喊道。

马晓云不想进去添麻烦,可是又不忍看着武志学跟妻子吵架,于是敲了敲门说:“武局长在家吗?”

屋里的吵闹停止了,就听郝爱霞的声音说道:“在呢,等会啊。”

郝爱霞看着拎着一袋子水果的马晓云,好奇的问道:“你是?”

“郝院长,您贵人多忘事,我是咱们厂的家属,我叫马晓云。”马晓云说道。

“你有什么事儿么?”郝爱霞并没有让马晓云进门的意思,守在门口问道。

“我是来感谢武局长的,他在家吗?”马晓云继续客气的明知故问道。

武志学在屋里听到了马晓云的声音,对郝爱霞说道:“你让这孩子进来吧,干嘛呢这是。”

郝爱霞听了武志学的话,绷着脸看着马晓云进了屋。

马晓云一看到武志学,便兴奋的说:“武局长,我是来谢谢您的,托您的福,我接上大专了,学校还让我留校,在团委工作呢。”

“你们校长给我打电话来着,把你的表现都跟我说了,不错,有出息,你的表现可真棒,当时那样的状况,要是没有你,你们校长恐怕都做到头喽。”武志学对马晓云夸奖道。

“看您把我夸的,要不是您把我从火车站拉回来,我也就跟小蓉一样,被开除了,我真心的感谢您呢。”马晓云说道。

“你有空去看看陈小蓉吧,毕竟同学一场,哎。前阵子我去看了看陈凡,他的情绪还好,他们家这一年来可是没少出事儿,不容易啊。”武志学说道。

“嗯,我会去的。”马晓云答应道。

郝爱霞听了武志学两人的谈话,不快的说道:“一会吃饭了,你有应酬没有?没有的话我做三个人的饭?”

马晓云听出了郝爱霞的言外之意,忙说道:“郝院长,不麻烦您了,我也得赶快回去买菜做饭了。”

“好好念书。”武志学嘱咐道。

等马晓云走后,郝爱霞对武志学说:“这丫头不就是马红玉家的老大吗?你怎么和她这么熟?”

“当初看她家可怜,那时候不正好正建轻工业学校呢吗,顺便帮这个孩子找了个学上。这孩子现在有出息了,没听刚才说嘛,可以一边留校一边继续念书了。”武志学说道。

“马红玉什么人啊?您可真是博爱啊。”郝爱霞讽刺的说。

“你这是干什么啊?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我当初是纺织厂的厂长,关心职工家属也没什么错吧?”武志学说道。

“没错啊,我也没说什么啊,马红玉现在牛的很,人家住楼房,我一个院长住平房,而且人家现在连楼房都不想住了,马上要跟那个港商住洋房去了,这什么年代啊?婊子升天了!”郝爱霞气愤的说。

“你看你,怎么说话呢,马红玉确实口碑不好,你一个大学毕业的医院院长,这么说人家可不好。哎,你刚才说住洋房?跟港商?”武志学说道。

“小春红跟我说的,说马红玉和那个姓蔡的港商七月初七结婚,在惠风楼请了几桌,结婚以后家就搬江东去了。”郝爱霞说道。

“有意思。”武志学乐道。

马晓云很支持母亲再婚,这样一家人才能安稳的过日子,她怕跟着母亲住会影响后爸和母亲的生活,执意带着马晓霞留在纺织厂家属区住,马红玉拗不过闺女,也就同意了。

张宏图精心的带着外商考察了东湖几个大点儿的城市,但最终也没能留住一个,老外们一致认为,现在投资的时机还不成熟。张宏图怀念做外经贸工作的日子,那时候天天有人求着自己,弄些紧俏电器之类的进口产品,日子过得舒坦不说,还实惠,现在可好费力的去联系外资,搞了一年多也没什么成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很多倒腾进出口物资的人都被抓了,还有些被判刑了,而自己抽身的早,挥了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

张兰派了一个年轻记者跟踪采访了欣欣游戏厅,令她惊讶的是,记者的文章还没写,一个老熟人便找到了她。

“雷铭?怎么是你啊,你什么时候来阳江了?”张兰看着这个小时候二哥的玩伴说道。

“哎呀,我的蓝妹妹越来越漂亮了,来,让哥哥抱抱!”雷铭张开双臂说道。

“狗屁哥哥,格格巫吧你!”张兰开玩笑的说。

“你说实话,都三十二了还不结婚,是不是惦记你哥我呢?”雷铭坏笑着说。

“去你的吧,您都离婚两回了,是不是早让你们家老爷子扫地出门了?”张兰不客气的说道。

“这你都知道?还说不惦记我?”雷铭夸张的说道。

“不跟你瞎掰扯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张兰问道。

“走吧,咱俩换个地方叙叙旧,我是有事儿找你。”雷铭收起笑闹的语气说道。

张兰跟着雷铭出了记者站,上了雷铭的车,一路来到了江北的一家新开业的咖啡厅。

张兰看着咖啡厅里西式的装修,圆圆的拱顶上画满了天使之类的油画,整齐而又凹凸不平的花岗岩石板菱形排列着,像极了欧洲古老的街道,现代的玻璃砖与粗大的圆木共同将大厅分隔成了一个个小区域,造型典雅,雕刻精细的皮木椅子像工艺品办的摆列着,让人欣赏的同时却不忍心去坐,生怕亵渎了工匠的技艺。

“别愣着了,这咖啡厅是我开的,以后想喝咖啡了就过来找我,随便喝,随便造,不用你花一分钱。”雷铭豪爽的说道。

“你弄这么个地方干什么?阳江的生活水平你不是不知道,能有人来吗?”张兰诧异的说。

“来人?来什么人?这里不招待顾客,只让熟人进门,用个时髦的话讲,我这是贵宾制单位,不是让老百姓来的地方。”雷铭说道。

“天啊,知道你有钱,但真不知道你这么糟蹋钱。”张兰说道。

“去,把咱们这儿最拿手的咖啡一样来一杯。”雷铭吩咐服务员说道。

“要这么多干什么?”张兰问道。

“看看你爱喝什么呗。”雷铭说道。

“你赶紧说,怎么找到我的,找我干什么?你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兰说道。

“去欣欣游戏厅采访的记者是你们单位的吧?”雷铭问道。

“是啊,还是我派去的呢,怎么了?”张兰问道。

“别让他采访了,那个游戏厅也是我的,低调点儿好,我可不用别人表扬我。”雷铭说道。

“你不是一直倒腾进口电器、钢材之类的吗?怎么跑阳江干这个了?”张兰诧异道。

“你大哥去年年初为什么去了招商办你知道么?”雷铭问道。

“不知道,我大哥他们不搭理我,嫌我话多。”张兰有些生气的说。

“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跟你多说。我不干以前的买卖了,我转行了,阳江发大水以后,建设项目很多,我现在干点儿别的买卖,给你一张我的名片吧。”雷铭说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张兰。

“宏明实业?”张兰念到。

“对,都是老朋友了,我也不瞒你,我干的比较杂,什么挣钱干什么,那个游戏厅不错,稳定,来钱快。所以我就干了呗。”雷铭说道。

“那是你干的买卖吗?那是你抢人家的!”张兰直言道。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我的好妹妹啊,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咱们才是一家人呢,我听下面的人说来着,游戏厅原本是一个阳江本地的小老板开的,我考察了考察,确实不错,就要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这都是一点儿小副业,我的主业又不是干这个。”雷铭说道。

“杀人也是副业?”张兰愤怒的问道?

“杀人?我杀人干嘛?我有病啊,放着大把的钞票不赚,干这个下三滥的事儿干嘛?”雷铭说道。

“你真不知道?”张兰看雷铭不似作假,继续问道。

“不知道啊,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赶紧跟我说清楚,别让我蒙在鼓里行么?”雷鸣说道。

“去年阳江来了个贩卖儿童的团伙,游戏厅因为小孩子多才被查封的,没错吧?”张兰问道。

“具体怎么查封的我还真没过问,他们跟我说,开游戏厅的是劳改释放人员,本来就不干净,我也没多过问,就让他们看着办了。”雷铭说道。

“可是你或者说你的公司接手以后,小孩子还是很多,江北分局下令给你们封了,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人家沟通,还要谋杀恐吓管治安的副局长?”张兰语气生硬的问道。

“有这个事儿?”雷铭夸张的说道。

“被你们恐吓的人叫陈凡,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家小五的朋友,你说你们干的这是什么事儿?”张兰问道。

“我可能是最近没顾上管理,对下面办事儿的人太放心了,等我回去查查吧。今天幸好找你了,要不然的话,这些人不定给我捅什么篓子呢。”雷铭说道。

“你公司里都一帮什么人啊?”张兰问道。

“都是正经人,就是跋扈惯了,欠管教,也就是我能镇住他们,哎,当初要是听宏业的,去海南就好了,我就是嫌那边太热,不愿意受那个罪。”雷铭有些后悔的说。

“我二哥最近怎么样?”张兰说道。

“马上就调回东湖了,毕竟这边人脉广,以后公司的事儿还得靠他呢,他可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他是个当官的料。”雷铭说道。

“你们到底在阳江准备发展什么啊?”张兰问道。

“那可就多了,你二哥想干住宅开发,我想着搞搞矿产,走一步说一步吧,具体干什么要看政策,哪儿有机会去哪儿干呗。”雷鸣说道。

“你见我大哥和小五没有?”张兰问道。

“你大哥我见了,我必须请安去啊,那可是我的财神爷,虽然现在财神爷走麦城了,但早晚有众神归位的时候。”雷铭说道。

“你们挣钱没够啊?怎么就不能安生点儿?你们没看现在好多倒爷们都被抓了吗?还有好多腐败官员,家里一查就是十几万现金,你不怕有命挣没命花啊?”张兰说道。

“还是我蓝妹妹关心我,呵呵,你大哥去年年初就调任了,没赶上吧?这是咱们这样的家庭嗅觉好,懂吗?宏明实业是我跟你二哥的,我们说严重点儿,只违纪不违法。”雷铭说道。

“你们都是人精,行了吧。我告诉你,不,我警告你,不许再对付我朋友!”张兰严肃的说。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哪个?”雷铭眼眉一挑,暧昧的问道。

“去你的,人家是有家有口的正派人,才不像你们这样呢,再说了,比我小五六岁呢,你就是现编排也编排不到一起去。”

“你越这么说我约觉得可疑,你的性格我可是了解,小时候还拉着我帮你写家长签字忽悠老师呢,要说你看不上我们这些老的我懂,年轻的真没准儿。”雷铭继续不着调的说。

“你就贫吧,怪不得雷伯伯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仕途,你要是当了官,准不是什么好官。”张兰说道。

“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啊,我这不是经商呢嘛。”雷铭说道。

“我不跟你聊了,单位还有好多事儿呢,我先声明,我不让记者发稿可以,但是这种事儿就这一次,你了解我的,我从来都是由着性子来,但是绝对不干违背良心的事儿。”张兰说道。

“改天我请你和你朋友吃饭,我这个当哥的给他赔个不是行了吧?”雷铭哄着张兰说道。

“别,我怕你把他也拉下水,他跟我脾气差不多,估计和你们合不来。”张兰说道。

“那到时候再说,你等会,我开车送你去,省的让宏业知道了我管接不管送,再埋怨我。”雷铭说道。

“不用了,正好这里离我那个朋友单位近,我找他一趟去。”张兰说道。

“还说你俩没关系?没关系能这么在意?”雷铭继续煽风点火的说。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张兰不屑的说完,转身出了咖啡厅。走在去江北分局的路上,她不住的思索着这个事儿该怎么和大庆说,毕竟是不是误会自己也拿不准,但有一点必须提醒大庆,雷铭不是他能惹的人,最好是咽下这口气,化干戈为玉帛才能相安无事。

行至江北分局,张兰在门口跟门卫说了找谁,不一会,一个女公安把她领了进去,带到了陈凡的办公室。

“兰姐,你好啊,快请坐。”大庆看到进门的张兰,热情的招呼着,让董芳华去沏茶了。

“我要是不来一趟还真不敢相信,你一个分局副局长,谱儿还挺大,还让人家女同志伺候沏茶倒水的。”张兰讽刺道。

“兰姐批评的对,我改正。这个活儿就该我亲自来干才对。”大庆说道。

“行了,你去,别让人家忙活了,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了。”张兰说道。

“别啊,都这个点儿了,我怎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请个饭吧。”大庆说道。

“你们单位有食堂?”张兰开玩笑说。

“兰姐,你又笑话我,食堂我们真没有,就锅炉房能热热饭,我带的也不够咱俩吃的,我还是请您惠风楼吧,省的你老讽刺我。”大庆说道。

“你这点儿工资,还去惠风楼呢,回家让你老婆知道还不气死啊?”张兰说道。

“那也不能让兰姐笑话我小气!”大庆故作坚定的说。

“还是我请你吧,好歹我的稿费也比你工资多。”张兰说道。

“能不骂人了吗?有文化也不能这样讽刺我们啊。”大庆苦笑着说。

“走吧,我是真想请你,有点事儿我不请你一下还真开不了口。”张兰说道。

“你这么见外,那我还真不能去了。”大庆说道。

“行了,我服了你了,我直接跟你说吧,再磨叽,饭点儿都过了。”

“呵呵。”大庆笑了。

“游戏厅的事儿我查了,幕后的人我还认识,说起来挺惭愧的,这个人叫雷铭,名字挺大器是吧,人可不是个大气的人,他们家跟我们家算是至交,他的能量很大,我本不该帮他说话的,可是怎么说呢,出于朋友关系吧,他说他也不知道有人谋杀你,他估计是手下的人恣意妄为的,说想有空请你吃饭,跟你赔个不是。”张兰矛盾的说道。

“他不知道?”大庆疑惑的说。

“他说的这点我倒是相信,在你们这个系统,他要是想对付你,根本不用这么下作,长了我不敢说,把你调到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十年不让你起来,对他来说并不难。他们公司叫宏明实业,以后就落户在阳江了,他跟我保证这是个误会了,你就别再担心了,以后不会再有车撞你了。”张兰说道。

“哎,我是个小人物,驾驭不了副局长的差事。”大庆悲哀的说道。

“你多想了,他们对刘辉下手,我估计也是考虑到他是个劳改释放人员,他们没什么顾忌,就是起了冲突,舆论也会偏向正经生意人,现实有时候确实有些尴尬。”张兰说道。

“是我多事儿了?我就不该管,哎。”大庆叹了口气,想到以后家人不会有生命危险了,稍稍安心了些,但面对这样的罪恶,自己作为主管治安的副局长,怎么能如此的无助。

“我以前也是怀着一颗正义的心,看见什么不平、不忿的事都要写出来,一心想让它曝光,可是后来做记者时间长了,发现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有时候别人就是想利用你,让你曝光一些事,还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的原因太过复杂,自己也分析不清楚了,越写得罪人越多,越写越无力,越遭人恨,后来干脆就只写表扬稿了,因为我这样不得罪人,还能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张兰无奈的开导大庆道。

“谢谢你,兰姐。不管怎么说,你帮我解开了一个心里的谜团,就算不能让凶手绳之以法,我至少能睡个好觉了。”大庆说道。

“我建议你,关于雷铭和宏明实业的事儿自己清楚就行,不要跟任何人说,外人知道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我知道,你都这么严肃的跟我说了,我会注意的。”大庆保证似的说。

“我说点儿违心的话吧,当然也是为了你好,你愿意认识雷铭一下吗?”张兰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大庆问道。

“他害过你,就按他说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你就大度点儿,就让他感觉是欠了你的,以后他能帮你。”张兰说道。

“谁不愿意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啊。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大庆有些无奈的说。

“那就我来安排,有机会让你认识一下这个人,格局很大的,肯定对你有帮助。”张兰说道。

“不说了,我请你吃饭去,今天你帮我弄清了这么大个事儿,我高兴。”大庆说道。

“弄清什么啊,我都感觉自己是个和稀泥的,来的时候想了半天怎么跟你开口,哎,你听我的,先这样吧。”张兰说道。

大庆同张兰又聊了一会儿,张兰执意不让大庆请她,安慰了大庆几句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