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各退一步
作者:五根辣椒      更新:2020-05-06 03:57      字数:3509

华天印神思恍惚地往供桌走去,双膝下跪,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再抬头时,眼里波光粼粼。

他站起来,又上了柱香,怀着忐忑和崇敬的心,看着那个无数次模糊地出现在梦里终于清晰的面庞。

血脉传承天生的亲情和年年日日的思念突然有了落脚点,他觉得既感动又不真实。

华梦和刘妈对视了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天印!”华梦轻唤,将华天印拉到沙发上坐下,从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面拿出一条嵌着彩色宝石的男士项链,拿在手上轻轻磨砂着,末了抬头目光盈盈地看着华天印。

“这是你父亲身前的东西,这块宝石是他们家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也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他走后,我便不再戴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华天印接过项链,有些沉,鸽蛋大小的五彩宝石在稍显昏暗的房间里散射着绚丽的光芒。

他将它轻轻挂在脖子上,又仔细隐在黑色的衬衣里面,冰凉的触感在心里激起一阵异样感。

华梦柔和地笑着,带着愧疚的口气朝华天印说道:“天印,从小到大,妈妈没让你知道丁点关于你父亲的东西,你怪妈妈吗?”

华天印伸手握住华梦的手摇头:“妈,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也跟我说过,你是为我好,这就够了。”

华梦欣慰地点点头,反握住华天印的手用了用力,便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华天印只好放下心里的期待,看来,还不到让他知道的时候。

吃过午饭,一直到晚上,华梦都没有再提去扫墓的事情,如同往年一样,只是安静地待在家里,默默地祭奠着故人。

傍晚时候天色阴沉,但一直没有落下雨滴,只是加快了黑暗的降临。

华梦和刘妈吃过晚饭已经上床休息了,华天印一整天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那些人没有在今天来搞事情。

他推开那间专门供奉父亲的房间,厚重的窗帘哪怕在白天也能挡住大部分的光,此刻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打开灯,又上了一炷香,看着相框里的父亲轻声呢喃:“爸……”,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高中前,华梦和刘妈带着他生活在国外,但是华梦一来体弱多病,二来不喜热闹,几乎不认识什么人,受她的影响,华天印也几乎没有朋友,他曾经抱怨过,直到后来遇到师父。

那是他四岁时,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白发银须的老人,这让他诧异不已,家里还从来没有来过人。

华梦告诉他这是他的师父,以后会教授他功夫。

自此之后,他便开始了暗无天日的训练,不光是练功,还包括像野地实战这种虐待人的演练。

有一次,他被一群抹得只剩两个眼珠的人围殴几乎昏迷,虽然他知道这是训练,一气之下还是跑去找师父理论,师父当时的话至今还言犹在耳。

“今天的苦可以换你明天的命。”

后来师父告诉他,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有一天他自然会明白的。

等他渐渐长大,体会到母亲对他的爱和对父亲无时无刻的思念,他也就渐渐地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了。

高中后华梦和刘妈回国定居,华天印便独自在国外生活,一年也只回国几次。

“爸,我和妈都好想您啊……”华天印在心里静静地诉说。

“嘶……”左手食指指尖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华天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抬起左手,盯着自己的食指,并没有发现异样之处,但是刚刚的痛感是真实的,就像突然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又摸了摸那个胎记,也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心中疑惑不已,又盯了一会儿,甚至把食指揉搓了几下,依然不明所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准备回房睡觉去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当他看向那双虎目灼灼的笑眼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踉跄,眼前一片漆黑,耳畔疾风呼啸,整个人失重般不知要落向何处。

他强稳住心神,尽力保持清醒,双手握拳,指甲用力往手心掐去,一丝冰凉入骨的感觉顺着左手直冲大脑,一个激灵,眼前豁然开朗。

视线慢慢变得清明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变,刚刚的一切就像梦一样不真实,但是那种无力感还紧紧包围着他挥之不去。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定睛再看向那双眼睛,却不再有任何感觉。

“怎么回事?”他暗自嘀咕。

他的自控力和理智程度,完全不亚于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他是断断不会相信出现幻觉这种说法的,他很清楚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又环顾了一圈整个房间,确实没有发现特别之处,他仔细想了想刚刚的情景。

首先是左手食指传来痛感,然后就出现晕眩感。

“难道是这个胎记有什么问题?”他又仔细磨砂着那个栩栩如生的朱胎。

华梦曾告诉他,他生下来这个胎记就是这样,当时连医生都觉得惊奇,如此逼真的胎记他们还从未见过,担心对身体有影响还专门做了检查,结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红色胎记。

他知道身体上的有些东西,比如痣,因为一些特殊因素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癌变的可能。

难道……

华天印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他想空了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才行。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不过才十二点左右,华天印却觉得困得厉害,他甩了甩头,还是觉得昏昏沉沉,没有精力多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又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多了,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程远和西装男打来的。

“天印少爷,华小姐等你吃早饭呢。”刘妈有些担忧地看着华天印,她觉得有些奇怪,华天印从来不睡懒觉的,每天五点准时起床锻炼,这次回来,居然睡过头了两次。

华天印自己也很纳闷,如果不是刘妈叫醒他,他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以前练功的时候那么辛苦,到点他也能准时醒来,这次回来确实有很多反常的地方。

华天印更加坚定要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我马上下来。”华天印给了刘妈一个笑脸,关上门换衣服。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程远的电话,才响半声,程远的吼叫声就传过来:“华天印,你搞什么呢!”

“我睡过头了。”华天印一边换衣服一边解释。

“睡过头?这理由可真是……我还以为你把我抛弃了。”程远的声音软下来一大截,仿佛松了一大口气。

“你现在在哪里?”华天印问。

“还能在哪里!在那边,没联系上你,我也不敢轻易出门啊!”程远的声音越来越小:“再说,我还得盯着秦如海呢!”

“好,一会儿我联系你。”华天印说完就挂了电话。

吃早饭的时候华天印看到华梦的气色好了很多,也就放下心来,聊了几句家常后他就骑着单车出了小区。

掏出手机给西装男打过去:“半个小时后见。”

“哼,小子,你有种,半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并有说时间,所以这不能怪我!”

“你!”

此时息安公园的一辆黑色越野车上,西装男瞪着手里的电话,目光阴冷。

“二哥,你对那小子是不是太仁慈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说话的便是被华天印爆了手臂的那个人,他的手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吊在胸前,朝西装男揶揄道。

西装男并没有理他,但是心里也有些奇怪:是啊,这不是他的风格,若是以前,他早就动手了,哪轮得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定规则。

他想起第一眼见到华天印的时候,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久违的情愫,是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

车里的几个人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车门旁的地上堆了一堆烟头,他们听到同伴的话,也对这个二哥有了丝不满。

息安公园是一座坟山,而且是有钱人才能住进来的坟山,据说这里风水极好,有些人为了买一块地甚至不惜花掉半生的积蓄。

华天印骑着单车赶来时,已经接近中午,阳光开始长刺,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车里的人看见他,齐刷刷下车蔑视着他,窝了一肚子气,恨不得立马大干一场。

华天印将手机相册打开递给西装男,直接无视那些人的存在。

西装男看着照片,眉山如川。

这些照片是他们和那人第二次碰头的时候拍的,可是当时除了他自己和大哥,当然还有那个人,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华天印是怎么知道的?还拍了照片?

西装男看向华天印的眼神戒备了许多,看来他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几张照片而已,这就是你说的重要资料?”西装男并不想露怯,那样就彻底被动了。

华天印嘴角上扬,不温不火地说:“当然,并不只是这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们有很多证据在我手里,渔翁都已经露面了,这场戏就没有再唱下去的必要了,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西装男似笑非笑地看着华天印,口气依然温和:“你怎么知道渔翁是不是被迫的呢,或许,他后面还有一个付钱的食客呢?”

“非要命不可吗?”华天印真的不想越卷越深,如果对方有条件可谈,当然最好不过。

西装男略一沉吟道:“其实,你不必置身其中,这件事本来也与你无关,咱们各退一步,从此互不打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