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直接让车开到了主宅的门口,僵硬地扭着身体下了车。
早有佣人站在了门口,见到浑身是伤的他,大惊失色。
“少……少爷……”佣人准备扶他的手迟迟不敢伸过来。
程远扭了扭酸疼的脖子,一瘸一拐地往屋内走,迎面撞上正下楼的秦如海。
两人眼神交汇间火光四射。
秦如海率先反应过来,阴横的脸立马换上担忧惊慌的神情,震惊般大喊:“天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
说着一步一个踉跄从楼梯往下跑,真真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程远冷眼看着他表演,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实在没忍住,原来小丑的表演真的能让人开怀大笑。
程远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佣人们却听得汗毛直立。
秦如海眼底恨意一闪而过,看向程远时却表现得无比尴尬和不知所措。
“程远!”
程自成的沉喝声从楼上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护栏处。
声音里透着威严,却没有以往的愤怒斥责之意。
程远的笑声止住,还是咧着嘴意犹未尽地看着秦如海。
程自成走下楼,经过秦如海身边时,秦如海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看到程远身上的伤,程自成的脸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眼里有心疼和愠怒。
“跟我去医院!”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多少感情。
说完绕过程远往门口走去。
“要去我早去了!”程远抹了把头上还没干透的血迹,站在原地不动。
“胡闹!”
“胡闹?”程远轻笑,转身看着程自成:“你不好奇我身上的伤怎么来的吗?”
程自成牙关紧了紧:“你还好意思说,成天不着家,你是什么身份?这次算你命大!”
程远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父亲的这些话,无所谓地轻“呵”一声,往楼上走去。
经过秦如海身边时他顿住脚,偏过头笑问:“我没死成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准备看秦如海的表演,径自上楼,却看到了楼梯口的秦如兰。
秦如兰似乎对他有些惧意,眼里也有些担忧。
看到程远身上的血迹,闻到那丝淡淡的血腥味,心口猛地起伏起来,身体开始晃起来。
“如兰!”
程自成连忙往楼上跑。
程远眸色骤然暗淡,进房后“砰”地一声摔上房门。
“如兰!”程自成扶着秦如兰,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担忧。
秦如兰缓过劲来,忙问:“程远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要不要紧?”
“你别激动,我已经让人叫了医生,很快就会过来,如果严重,我打晕他也要将他扛到医院!”
秦如兰看着程自成的眼神温柔起来,随即又有些嗔怨:“你说你,明明很关心他,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程自成没有说话,或许他心里某些东西还没完全放下。
扶着秦如兰回房,程自成眼角漏出一丝余光瞥了眼秦如海,眼神明灭。
秦如海一直表现得窘迫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他慢慢抬起头看着程自成刚刚站的地方,若有所思,失了神般一动不动,忽而冷下脸来,阔步出了大厅。
刚回到家,就听到楼上传来秦萌萌摔门的声音。
“小姐没出去吧?”
佣人听到秦如海问话,连忙恭敬地答道:“没有,我们一直看着小姐。”
秦如海点了点头:“仔细点!”
“是!”
“还有,盯着窗户!”
佣人略感疑惑,但随即明白过来:“是!”
秦如海经过秦萌萌房门口时,驻足了片刻,刚抬脚要走,门被拉开。
“爸!”秦萌萌气势汹汹地瞅着秦如海,半是责问半是撒娇:“您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您这是在妨碍我的人身自由!”
秦如海斜了秦萌萌一眼,没理她,继续往书房走。
“您再不让我出去,我……我就报警!”
“家里的电话线已经被我扯了。”
秦萌萌一怔,原本就气得脸颊泛红的脸涨得通红,眼看秦如海就要关门了,她快速冲过去挡住房门,向着秦如海可怜兮兮地瘪嘴。
“爸……我已经成年了,您能不能不要像小时候动不动就关我禁闭啊!”
“哼!”秦如海没有冷哼一声,作势要把秦萌萌赶出去。
秦萌萌眼疾手快地干脆跑进书房,双手叉腰瞪着秦如海。
“出去!”
“我不!除非你让他们不再看着我,让我自由活动!”
秦如海开始不耐烦起来,声音沉了下来:“别胡闹,快出去!”
“到底谁在胡闹啊!你莫名其妙将我关在家里,还让佣人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我到底犯什么错了?”
秦萌萌心里的怨气和怒气全涌了上来,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它掉下来,仰起头吸着鼻子生生憋了回去。
无意中却看见那天程远送来的那个玉石雕像不见了。
不过现在她没心情关心这个,她只想赶快出去。
但秦如海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脸瞬间阴沉下来。
“那个雕像果然是你放进来的!”声音冷得让秦萌萌有些心虚。
“是啊……”秦萌萌好奇地看着秦如海,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动怒。
“谁给你的?”秦如海低吼。
秦萌萌看着父亲的脸,心里没来由得怕起来:“是……程远……”
“果然是他!”秦如海闻言心里暗道不好。
他想起那会儿程远说的话,看来那小子已经知道了对他下手的是自己。
程远受伤,程自成表面上没怎么关注,但其实他已经在调查了。
“得加快速度才行!”秦如海内心百转千回,表情跟着阴晴不定。
秦萌萌看着父亲的脸,之前的不满完全被惧怕取代,他从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可怕!
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秦如海,连话都不敢说。
“他给你的时候说了些什么?”秦如海慢慢靠近秦萌萌,怒气外泄。
秦萌萌觉得这样样子的父亲好陌生,好恐怖,她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说那天一时冲,冲动,说了难,难听的话,知道您喜欢玉石,特意去,去找人雕了玉雕,算是给我,我们赔罪……”
“那为什么放书房来?”
“程远他,他说,先不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让,让我放书房!”
“啪!”
伴随着响亮的耳光声,秦萌萌整个人往书桌上扑过去,桌角刚好撞在肋骨处,疼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秦如海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收力,打完心里虽然有一丝不忍,但很快就被愤怒淹没。
秦萌萌懵了好一会儿,身体和脑袋都有所缓和后,心里顿时升起难过、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毫无怜惜和自责之意的父亲,喉咙被什么堵住,连哭都哭不出来。
秦如海眼眶充血,伸出手指指着蹲在地上的秦萌萌:“他是你什么人?说什么你都信?你知不知道,他在那尊玉雕里面安装了微型摄像头,监视你父亲的一举一动!”
“什,什么?”秦萌萌惶惶然呢喃:“他,他为什么这么做!”
“哼!”秦如海沉哼,并没有回答。
秦萌萌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尽管肋骨处还隐隐作痛,她全当不觉往门外冲去。
“你给我站住!”秦如海怒吼。
但被屈辱和愤懑驱使的秦萌萌身体像打了鸡血般,用尽全力往门外跑去,佣人想去拦,被她一把推开。
……
程远躺在床上,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脑袋不时晕晕乎乎的,他觉得口渴,想喝水,又不想移动身体。
就这么迷迷糊糊躺了不知多久,房门被敲响。
他是想去开的,可身体就是动不了。
“程远,开门!”
程自成在外面呵斥。
“是不是又要来责骂我!”程远心里兀自想着,打消了开门的念头,头昏沉的很,只想睡觉。
程自成的声音似乎还在传来,但怎么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飘忽。
“程远?”
程自成心里感到不妙,看了眼身旁的医生,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要把门撞开!”
医生一愣,讪讪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砰!”
门终于被撞开。
“程远!”
程自成看到床上连嘴唇都泛白的程远,心都好像漏了一拍,浑身紧绷,大声招呼医生赶快检查。
医生看到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程远,自是不敢怠慢,一通检查抢救过后对程自成摇头:“赶紧送医院,初步判断可能内脏受到损伤。”
“什么!”
程自成如雷轰顶,一个恍惚差点没站稳。
“快!”
不敢背也不敢使大劲,两人合力抬着程远下楼,将他放在车后座上往医院奔去。
秦如兰看着远去的车,揪着心口的衣裳,眼泪扑扑往下掉。
“千万别有事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呆呆地站在门口,哪怕早已看不到车的影子,她还是眼巴巴地往外瞧着,右手缓缓覆上自己的小腹。
“夫人,当心身体!”
秦如兰为人随和宽容,佣人们都发自心底地尊敬她,看着她痴痴地站了老半天,不忍过来劝道。
秦如兰回过神,在佣人的搀扶下走到沙发坐下,闭目养神。
一直到太阳西斜,她才在佣人的轻唤声中醒来,身上盖了条薄毯子,竟然睡了两个多小时。
“姑妈!”
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秦萌萌带着哭腔的声音。
秦如兰看到秦萌萌肿得老高的脸,惊身而起,仓皇询问:“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我爸……呜呜……”
“你爸?他,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秦萌萌差点脱口而出,但生生咽了回去。
暗自想道:“不能说,说了程远怎么办…….”
秦萌萌憋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秦如兰,岔开话题:“我妈的电话怎么总是打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