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和刘妈并不知道华天印听力超常,当然是华天印故意隐瞒,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恰好刘妈走得慢,华天印扶着她,静心听着山下平房里传来的声音,由于已经隔得比较远,他听起来也很费力。
他隐瞒自己的这个能力,主要就是因为不愿意别人猜疑他是否以此探听他人的隐私,其实只要他不刻意去注意某个声音,就如同置身吵闹的菜市场,声音是杂多,可又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如果真的要认真听某个声音,也需要他非常专注,屏息动耳。
刚刚他隐约听到说话声,隔得远,他并没有听清具体说的什么,但后面因为说话的人突然加大了声音,才会被他听到。
可这会儿,不知那人是不是已经说完,无论华天印怎么听,都没有再听到后续。
他不确定平房里是不是只有那个守山人一个人,也许他只是闲来无事跟同伴闲谈两句刚刚进山祭拜的人。
可是,他无法忽视心里的直觉。
“妈!”华天印叫住华梦:“要不歇一歇再走?”
华梦停住脚转过身,涨红的两颊满是薄汗,两鬓都被汗水打湿,不时往下滚落汗珠。
她看到刘妈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片,脸上也是汗珠不断,心中不忍,朝四周看了看,轻声说道:“就在这里歇会吧。”
这座坟山就这一个出入口,大概从第九步阶梯开始,就以阶梯为中心横向延伸开,收尾相连。
一道道平行步道将整座大山分割成一圈又一圈,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个螺旋锥。
三人并排坐在两米多宽的阶梯上,丝毫不觉得拥挤。
华天印始终在注意听着山下的动静,扫了眼华梦,见她神色平静,眼底嘴角都噙着笑。
坐了大概十来分钟,华天印扶着刘妈站起来,三人继续往上走。
越到山顶树木反而越多,树叶浓密,不时投下一抹抹阴凉,清风渐凉,拂面而过,非常舒服。
终于走到了尽头,往上不再有梯步,而是一堵刻着山水图画的石壁。
华梦拐进右边步道,越往前走,树木越茂盛,树影婆娑,很是幽静,有些地方甚至不能透下一丝阳光,给这条青石板路平添了几分神秘。
约莫走了半个钟头,树木骤然减少,突然从幽凉的环境中置身在烈日下,华天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平地,地面也都由一块块青石铺就而成,被打扫地干干净净。
而在平地靠山的地方有几座大墓,足足一米多高的墓碑前放满了鲜花。
“天印!”华梦突然停住朝华天印说道:“你过来!”
华天印将伞递给刘妈,走到华梦身边低头看着她。
华梦主动挽住华天印,朝着前面走去,华天印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体在不停抖动。
走到第一座墓前,将将站住,华梦的身体一软,差点站立不稳,华天印连忙扶住她,却看到她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断线地往下流。
华天印看向墓碑,心被猛地揪住,喉咙发紧,眼眶也不自觉湿润。
墓碑上,父亲在照片里正对着他们爽朗地笑着,与家里的遗像不同,此时的父亲看着意气风发,神情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
墓碑上只简单刻着“元成麒之墓”几个大字,再无其他。
碑前石阶上放满了花束,几乎已经完全枯萎,看来很久没人来过了。
华天印注视着墓碑,一步一步走近,将手中的鲜花放在石阶上,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华梦和刘妈也走了过来,华梦径自走到墓碑前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靠在石碑上,双手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上面的字。
“成麒,我来看你了,我带儿子来看你了!”
华梦的脸上满是泪痕,轻声呢喃,如同耳语,情义绵绵。
“你好吗?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华天印的脸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一道水痕,他看着碑文,神思恍惚:原来自己姓元,原来自己应该叫元天印!
“爸,儿子来看您了……”
“对不起,现在才来看您!”
“爸,我真的好想您……”
原本火辣辣刺着大地的太阳被一大片乌云遮挡住,阴凉笼罩下来,轻轻安抚着哀悼沉痛的心灵。
刘妈走了这许久的路,又站了这么会儿,只觉得头昏眼花,走到石阶前坐下,收了伞,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华梦,轻叹了口气。
“你父亲去世后,她只来过一次,二十多年了,她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来看看成麒少爷,但是当初他承诺过元老爷,除非告诉你身世,否则绝不踏入这里。”
“爷爷,他,为什么……”
刘妈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某一天。
“你父亲,他到去世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儿子……”
元天印心里大吃一惊:这么说,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刘妈没有看元天印,继续说道:“成麒少爷向小姐求婚成功后,两人随即就去领了结婚证,但是除了我,连你爷爷都不知道。”
“元老爷很喜欢小姐,元家在得知他们准备结婚后就开始选定日子,筹备婚礼,那个时候可真是每天都像做梦一样,小姐幸福得常常一个人傻笑!”
“可是……成麒少爷突然接到国外公司的消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比较紧急,成麒少爷当天就去了。”
刘妈的眼里突然浮出痛色,还透着浓浓的惊恐。
华天印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他看着刘妈,心里有种不好的猜测。
太阳迟迟没有从乌云里出来,且天上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黑,原本烈日炎炎,竟突然由晴转阴,似有暴雨即将到来。
“太惨了!”刘妈突然嚷道:“成麒少爷那么好的人,老天怎么忍心!”
华天印的心募地悬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袭遍全身,他试探着问道:“我爸,他怎么死的?”
刘妈舒了口气,松弛的脸颊随着身体颤抖而微微动着,脸色有些苍白。
“被,咬……的!”
“够了!”
华梦突然暴呵一声,双手捂着脸,大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