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以后，穆夜将自己的营帐让给了林九渊。林九渊躺在营帐里，却是突然觉着有些不习惯。
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好像哪里都不对。自己明明应该已经很熟悉行军的生活了才对……
林九渊懊恼地揉了揉额头，翻了个身。他打算睡一会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无法安然入眠。
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另一个林九渊就开始蠢蠢欲动。曾经在人界和汪淼儿的相处，后来跟凌佳琪的相处……
以及最后的，凌佳琪死的时候。
林九渊突然坐起身。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在脑海里怒喝：“你不是说好的，把身体的主导权给我吗？”
没有回应。但是林九渊在问完之后，就突然沉默了下来。
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当初答应那个“人”的时候，说好了是杀了林无蚩的。
那时候他很生气吧？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报仇。可是林九渊并没有履约，所以这时候即使是那个“人”对自己有干扰，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是那又怎么样？在这里，魔王就是主宰。无论是他的精神，还是在这个世界的力量。
林九渊站起身，既然睡不着，那就没有必要再睡了。
走出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凌晨。夜风吹过来，有点冷。这里的夜风感觉和人界的夜风不太一样。人界到处都是钢筋大楼，但是修真界不一样，周围到处都是树木。这里的夜风给人的感觉很清爽，林九渊不禁精神一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九渊却是觉得，似乎人界的夜风，更加地……
温暖一些。
这个温暖并不是物理上的温暖，指的是精神上的温暖。林九渊对自己的感觉感到奇怪，却又不知为何。
难道自己，还在留恋那个人间吗？
林九渊微微皱眉，低着头往前走去。他不知道前边是哪里，也无所谓是哪里。他只是想出来走走罢了。
走了一会儿，林九渊突然抬起头。修真界的月亮看上去比人界的大一些，也白一些。林九渊停住了脚步，目光平静，但是内心深处暗流涌动。
这时候林九渊的眼角似乎看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去，在月亮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头，一个人影握着一柄剑，在哪里舞剑。剑身泛着微微的蓝光，这个蓝光林九渊太熟悉了……
是汪淼儿。
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舞剑？林九渊将注意力放在了山头舞剑的少女身上。
汪淼儿舞的剑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意，一看就是用来杀敌的剑式。但是在这股子的杀意里却又蕴含着莫名的悲意。
林九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多愁善感了？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悲伤”这种情绪，林九渊从来不会有，自然也就不会感觉到过。
这时候汪淼儿停了下来。她站在山头，从林九渊的视角看去，她的前方就是月亮。少女望了一会儿月亮，然后突然转过头。
她看向的方向刚好是林九渊所在的方向。林九渊心里微微一惊，旋即就释然了。
这里是修真界，汪淼儿的修为并不弱。大概就在刚才林九渊看她的时候，她就有所感觉了。只是到现在她才看向他，说明汪淼儿打算让林九渊解释一下了。
不过林九渊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迈出几步，直接到了那个小山头，和汪淼儿并肩站在一起。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走出来干什么？”是汪淼儿先开的口。
“你不是也一样吗？”林九渊反问。
“我心情不好，所以出来活动活动。”汪淼儿回答。
林九渊转头看了汪淼儿一眼。少女本就白皙的肌肤被月光一照，便显得有些苍白了。她看着月亮，眼睛里也映着一个小小的月亮。汪淼儿的眼神很平静，话语的语调同样平静，可是在这平静里却又含着什么别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林九渊感觉不出来，他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想法。
“我跟你一样。”林九渊也只能这么回答汪淼儿的问题。
“魔王大人什么时候也会心情不好了？”汪淼儿转过头，看向林九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九渊张嘴想说话，心里突然一动，话到了喉头变什么也说不出了。他就这么看着汪淼儿，一时之间失了神。
汪淼儿被林九渊盯着看了许久，十几秒以后不禁有些羞恼：“你看什么？”
“我……”林九渊惊觉回神，“没，没什么。”
他的语气居然显得有些慌张了。林九渊和汪淼儿都听出来了，然后同时一愣。
见鬼。林九渊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什么时候定力居然这么差了？不是说对汪淼儿怎么样，而是自己居然会惊慌失措。
而汪淼儿的想法跟林九渊有点不一样。她愣了一会儿，突然真真切切地、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死？”
林九渊的眼角抽了抽，正想怒吼什么，眼神蓦地一变。
“你不也是吗？”林九渊的嘴角居然也泛起了一缕笑容。
“不是不死，只是仍有念想。”汪淼儿轻轻一叹。
“我大概，也差不多吧。”林九渊的眼里闪过一丝疲惫，“其实，他也挺累的。”
“谁？魔王吗？”汪淼儿看了林九渊一眼。
“大概吧。”林九渊不置可否。
“我们终究还是回到这里了。”汪淼儿沉默了几秒钟，道。
“不是回到这里，是来到这里。对我和你来说，人界才是我们应该待着的地方。只可惜，我们并没有自己的身体。”林九渊咧嘴笑起来，看向汪淼儿，目光温和，“我觉得，我大概是快要不行了……”
“嗯，我也差不多吧。”汪淼儿犹豫了一会儿，也道。
“我猜到了。”林九渊挠了挠头，语气突然变得无所谓起来，“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汪淼儿歪了歪头。
“没用啊。但是就是想跟你说说吧。”林九渊耸了耸肩，然后神色蓦地严肃下来。
“再见。”他说。
汪淼儿看了林九渊一眼。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