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夙走的很快。
几乎是在第二日苏隐刚刚醒来没多久便离开了,只留下离芷随同她一道去北域。身躯一动,宛如飞虹速过虚空,只一瞬苏隐和离芷便掠过青山绿水,行往北域。
北域,未央城。
生墓,死墓,活人墓,曼陀艳煞怒放之地。阁楼及遍地血迹斑驳,朔风吹寒,人迹罕见,极其凄凉又诡异的场景。
“是这里了?”
“苏留身上有禁制,方位直指此地,如今进入城中反而失去了感应痕迹,这么说来她应该就在未央城中。”
苏隐和离芷站在城道上,看着四周目光深幽不见底,幽暗中隐藏着丝丝锋利。
这北域出事很久了。
城中阁楼林立,却是满地血痕斑斑,极少见到人。说明……
离芷倒吸一口腥气:“这里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苏隐不置可否,抿唇,目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一路走来北域境地几乎都是这样的景象。”
“是啊,乱了。”
“我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等到这一世才出现,并且造就如此大的轰动?”
“不……其实有些早就出现,那些怪闻怪事一直记载在鬼神录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些事荒诞不经,但谁又知道确有其事呢?”
“……至少,我门卦策上从未记载过这些鬼力乱神之事。”
“不记载不代表没有,只是因为你们道行太浅。”
“……”苏隐哑然。
事实的确如此。
卦术能窥天机一角,知人命,预未知。而上古巫秘却能真正感应大道,溯回,天衍,本源……古术精深博大,流转到后世的也不过皮毛。
修习皮毛的卦天师一门,自然而然,道行会浅。
苏隐无言辩驳。
“……”
离芷问:“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苏隐点点头:“也好。”
……
……
“咣当。”刻纹精细的大门被人推开,两道影子照射在地上。斑驳光线里,屋子里满是灰尘,苏隐和离芷走进客栈。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离芷出声。
“诚然。”
“我来收拾吧。”离芷转了一圈,寻找水源,收拾屋子。
不知不觉已经天色渐晚,黑夜降临。
窗外月色含霜,街巷明暗交错,幽光在漆黑角落里闪烁。这是没有千灯万火的深夜,也是不见人烟的城市。
未央城,活人墓。
这里死气森森,静谧无声,会让活人心底无端生出冰凉刺骨来,担心黑夜里会有豺狼凶虎出没,张开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苏隐抬头仰望天穹。
漆黑夜色里,唯这一轮明月温暖心头。
“也不知君夙那边怎么样了……”苏隐低喃。
东极之地。
千万里之距。
苏隐这心头突突跳,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她须得尽快救出苏留才好,才能去东极。
苏留……
她这会儿守在棂花窗前,抿唇,目光望向未央城重重檐瓦。“咳……”
苏隐退后几步,席地而坐,十指相点。
--溯回!
窗外黑夜渐渐明朗,光影掠过千家万户,虚幻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千街尸体横倒,血迹稠黑,满天苍白的冥纸飞卷。巷道上偶尔人影匆忙行走,低掩着头,看不清神情,唯独那身影苍白沉重。
光影倏然一转,是更久之前的未央城。
千余条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忽然天空三道影子划过,弹指间气浪翻滚,杀人轻而易举。光影再疏忽一转,未央城上空划过一道黑袍身影。
“嗯!”
苏隐脑中一痛,溯回中止。她回过神来,方发现自己额际汗流,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方才她看见了什么?
--永安山脉里的那名黑袍老者!
苏隐目光一凛,宛如刀锋寒芒,十分骇人。
“是他……”
苏隐闭上眼,拼命掩去眼底的神色。吐气,纳气,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没找到苏留!
时间太短,耗的心力太过,以她如今道行也只能维持一盏茶时间。
“!”苏隐忽然瞳孔放大,痛意一瞬间席卷心脏。
她忍不住捂住心口。
与此同时,未央城,地牢,一道红影状似痛苦般蜷缩在地上。
地牢高而深,铁索坚硬冰凉。
一盏灯挂在高高墙上,照映出地面上密密麻麻颜色怪异的影子,它们都在蠕动着身躯,环绕在红影身侧。
那是--
蛊。
一只一只,诡异又惊悚地钻进红影女子的皮肤里。
如此恶心的场面,女子却毫无反应。
她只蜷着身躯,感受到痛楚绞着心脏,渐渐地,蔓延全身。手指紧攥,牙关颤抖,目色猩红。
“唔……”
正在此时,地牢阶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规律又缓慢,坚定地踏下阶梯,向着牢内走去。
是一名戴着半面具的女子和一名古色衣锦的男子。
万蛊钻身,血骨相容。
扭曲又美丽的场景。
男子看这画面,魅红的眼角一勾,诡异忽现。“汶青,你说她会成功吗?”
女子微微欠身道:“属下不知。”
“不知?呵,她会成功的。”
男子盯着万蛊中央的女子,那张脸尽是扭曲的痛楚和隐忍的坚定,须臾,轻笑:“这张脸可真是具有欺骗性。”
女子闻言诚惶诚恐,赶忙跪下。
“我只是说说,你不必慌张,起来吧。”
“当日如果不是汶青伤重,去的人就是汶青,也就不会拿错人。”
“无妨,她和她姐姐长得太像。”男子道“不过……怎么说如今一看,她倒是比她姐姐还适合成为一个容器。”
女子沉默。
当日是什么情况呢?
本来是冲着苏隐去的,结果不想这张和苏隐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苏隐本人,而是她的孪生妹妹。这俩姐妹性格相差千里,分明很好相认,但倘若妹妹故意模仿姐姐的样子呢?
还会有谁分辨得出来?
女子目光泛着复杂。
地面上的苏留骨血咯吱响,最后一只蛊钻入她的皮肤里,剧痛流窜,苏留猛然翻滚在地。
“啊--”一声又一声凄厉地叫声,响彻在这地牢里。
“血肉相容,生死全在这一个时辰里。”男子道“就看她能不能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