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郭贵人回宫之后,先是与宦官一番计议,而后极力拉拢宫中妃嫔,邓皇后骄咨善妒,早已招致众宫人不满,自然一拍即合。
当夜,宦官左悺指使小黄门赵忠,将桃木人偷偷放于邓皇后床榻之下,又引桓帝前往郭贵人处夜宿。
桓帝刚进郭贵人寝宫,便听到一阵女子伤心哽泣之声,心中疑惑,便走入内堂,只见郭贵人等十余位妃嫔聚在一起,抱头呜咽不止。
众人见桓帝来到,赶忙行礼,桓帝近前一瞧,只见妃嫔们个个面容凄苦,满眼泪水,便问道:“你等何故如此?”
郭贵人唯唯诺诺,含泪答道:“陛下,臣妾等不敢说,一旦说了,只怕明日再难见陛下”,说完又掩面抽泣。
“尽可言明,朕还健在,谁敢造次”,桓帝说道。
郭贵人却是欲言又止,一副为难之色,桓帝见此,眉宇间更添几分疑惑。
“陛下,老奴倒是听说过此事,不过应是宫中传言而已,当不得真”,左悺在一旁见桓帝满脸疑惑,这才趁机说道。
郭贵人忽而跪行至桓帝面前,伏地泣诉:“陛下还是不听为好,不然皇后定不会绕了臣妾等人,还请陛下垂怜。”
桓帝一听到邓皇后,面露不悦,徐璜在左悺眼神示意下,瓮声瓮气说道:“陛下,老奴知晓此事,心中疑虑万分,今日索性就奏报陛下,请陛下圣断。”
桓帝点头恩准,徐璜才接着说道:“此事宫中传闻已久,邓皇后因身不能孕,担心后位不保,便在宫中暗行厌胜之术,诅咒皇室子嗣,请陛下明断。”
“什么,她好大的胆子”,桓帝听完勃然大怒,双拳紧握,愤恨说道:“朕一直苦于无子,日夜自责,原以为是上天对朕的惩罚,未想到竟是拜这贱人所赐,以为朕奈何不了她,朕要废了这贱人。”
郭贵人又上前哭泣道:“臣妾等自入宫中,垂蒙圣眷,得陛下宠幸,本想为陛下诞下一男半女,以报陛下之恩,皇后难容我等也罢,竟连皇室子嗣也容不下。”
桓帝此时早已怒不可遏,曹节与具瑗却是上前劝阻,为邓皇后求情道:“陛下,还请息怒,如今只是宫中传言而已!废后乃是大事,关系甚大,不如待查清原委,在做明断。”
“那依你等之见,当如何是好?”,桓帝反问道。
左悺禀道:“陛下,不如派卫士前往搜查皇后寝宫,若是搜得罪证,再作计议。”
于是,桓帝便令曹节带着卫士,前往皇后寝宫仔细搜查,不一会曹节等人便搜出桃木人,邓皇后大怒,欲面见桓帝,却被曹节所阻,只得困坐寝宫。
“陛下,奴才奉命搜查皇后寝宫,搜出桃木人一只,请陛下御览”,曹节将桃木人递上。
桓帝手中紧紧攥着桃木人,恨不得将其捏得粉碎,怒问:“那个贱人呢?”
曹节回道:“方才奴才去搜查,皇后大骂奴才,奴才见皇后言行偏激,怕皇后一时冲动,出言惹怒龙颜,便让皇后先留在寝宫,待陛下处置。”
“言行偏激?”,桓帝冷笑道:“她说什么了?”
“这,这,奴才不敢说,还请陛下赎罪”,曹节一脸惶恐,伏地请罪。
“宫中行厌胜之术,已是罪不可赎,她还有何狡辩”,桓帝更加恼怒邓皇后,向曹节怒问道:“朕赎你无罪,还不说来。”
曹节这才说道:“陛下,皇后骂奴才不知死活,邓氏子弟必不会轻饶奴才,还说就算是陛下,也要敬她三分。”
桓帝听罢,大发雷霆:“她敢,以为有邓氏做依仗,朕不敢将她治罪,定要废了她。”
曹节当即跪请桓帝,说道:“陛下,皇后也是一时误言,万不可轻易废后,如今朝中大臣多是邓氏党羽,若是废后,邓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到时不可收拾,还请陛下三思。”
“朝堂之中结纳党羽,后宫之事也要干涉,他邓家意欲何为?”,桓帝自言自语道。
“陛下,邓氏子弟多居要职,多有不法,百姓早就民怨沸腾,朝中大臣甘为邓氏爪牙,擅权专姿,一手遮天,有怨难诉;河南尹邓万世久沐圣恩,却不思回报,其子虎贲中郎将邓会,在外大肆招揽亡命之徒,其意如何,实难揣测”,曹节顺势说道。
桓帝叹息一声,沉思许久,便让曹节先下去,独自坐在殿中,手中不时摆弄着桃木人。
公元165年(延熹八年)二月,邓皇后于宫中暗行厌胜之术,诅咒皇室子嗣,桓帝欲废后,陈蕃、李膺等朝中重臣,纷纷谏言不可轻易废后,桓帝不纳,决意废后。
二月癸亥(二十七日),桓帝下诏,废黜邓氏皇后之位,送往掖庭内暴室监禁,不出三日,邓皇后忧愤而死,葬在北邙。
邓皇后死后,左悺等宦官将收集来的罪证呈报桓帝,进言邓氏意图不轨,邓氏宗亲多受牵连。
邓皇后叔父河南尹邓万世、堂兄虎贲中郎将安阳侯邓会都下狱而死;其侄邓康、邓统、邓秉三人亦被关入暴室,罢免官爵,遣送回本郡,其财物全部没收充公。
邓康只得与弟弟邓统、邓秉二人,带着家眷,返回乡里,一路赶往南阳新野,却不料行至半路,徐璜又诬陷邓康兄弟三人心怀不忿,意欲谋逆,三人又被逮捕回洛阳,下狱治罪。
李远因与邓康交好,故而前往狱中探望,邓康不由慨叹道:“昔日我邓家荣极一时,阿谀攀附者比肩继踵,今日蒙冤入狱,人人避之若浼,独有季然念及故交,前来探视,邓康铭记于心,终生不忘。”
邓皇后之兄邓演有三子,长子邓康,表字博达,是年二十有余;次子邓统,表字博容,是年二十一;幼子邓秉,表字博明,是年二十。
李远说道:“博达不必如此,李远一向交友只凭喜好,不问出身,某与你相交,实是看重博达豪义,今番身陷牢狱之中,怎能不来探视。”
邓统这时在一旁抱怨道:“我邓家一向忠心与陛下,陛下却为宦官所惑,残害忠良,若是早些动手,杀光这些阉宦,岂有今日之祸,真是不甘。”
“二哥,事已至此,不甘又有何用,如今生死皆决与他人,以我之见,陛下早就心中忌惮邓家,欲除之而后快”,躺在墙角的邓秉随口说道。
李远不忍邓康等为人所害,但也无可奈何,陈蕃、李膺等朝臣多次上书劝谏,为邓氏一族求情,桓帝皆不纳,开口说道:“博达兄,某这便去找我父亲,再上奏求情。”
邓康当即一拜,感激道:“季然兄,邓康在此谢过了!”
邓统、邓秉见李远情真意切,也是拜谢李远,其实心中却是并不抱希望。
李远自狱中归府,便去寻到李膺,李膺也是摇头不语,仰天叹惜,李远只得往郭氏房中而去,一路心事重重,眉头深锁。
李远一进房中,郭氏见李远忧心忡忡,便问道:“夫君眉宇间泛起愁绪,不知是为何事?”
李远便将今日前往狱中探视邓康等人一事说了一遍,郭氏听罢,便劝道:“邓康等人身负谋逆大罪,夫君莫要再与之往来才是!”
“唉!我李远是何等人,夫人岂会不知?为夫与邓康也算一见如故,今番若是见死不救,如何过意得去”,李远叹息道。
郭氏顿了顿,心知李远重情重义,当年自己何尝不是因此钟情与李远,便笑道:“夫君若是非要救邓康等人,妾身或许可以一试”,李远大喜。
次日,郭氏托郭贵人向左悺说情,最终桓帝将邓康等人流放至敦煌郡,邓康兄弟三人带着家眷迁居敦煌郡。
李远为邓氏老小备好财物车马,为其送行,邓康感激不已,临别之际,李远将一封书信交予邓康,嘱咐道:“博达兄,若是遇到不顺之事,可持此书信去找酒泉太守李护,李护是我族兄,昔日同在父亲帐下效命,为人颇为豪义耿直。”
邓康接过书信,拱手施礼,说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他日季然有所差遣,我三兄弟定当义不容辞,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一路小心”,李远抱拳施礼,目送邓康等人远去后,也骑马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