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李远张掖抚羌胡,段颎平羌功封侯(上)
建宁二年(公元169年),夏五月,经宦官举荐,灵帝罢免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擢升汝南人许训为司空,长沙人刘嚣为太尉。刘嚣一向阿谀奉承中常侍,因而得以擢升到三公高位;许训亦是惧怕宦官,只得选择依附,从而仕途顺利,升任三公。
三公之中,司徒胡广奉行中庸之道,虽温柔敦厚,博学多闻,却也谨小慎微,处事圆滑。而后宦官弄权,胡广柔媚宦官,以保位持禄,天下人颇为轻鄙,怨其身居高位,却献媚宦官,毫无忠贞正直之气。由此可见,当时朝廷三公或是宦官一党,或是畏惧宦官,国政大事多有宦官从中干涉,朝堂日益衰颓。
却说郭氏带着李立一路往张掖赶去,途经汉阳郡冀县,半路之上,却遇到一落魄文士昏倒在地。郭氏依昔记得怀胎李立之时,南华道人曾有言,多行善事,可为李立驱灾避难,故而时常救济饥民。
郭氏不由善心大发,隔着窗帘对韩挺吩咐道:“你可下马前去探视,若是那人尚可活命,救治一番,若是已无气息,寻个好地,将其埋葬。”
韩挺应声而去,扶起落魄文士,见文士胡须稍浅,约莫二十出头模样,尚有气息,一把将其搭在背上,快步行至车前,禀报道:“小姐,此人尚有气息,浑身并无伤痕,想必是多日未进水米,饿昏路旁。”
“唉!兵祸不断,饿殍遍地,也不知百姓何时可享太平”,郭氏想起一路而来,到处可见饥民扶老携幼,四处逃荒,再加上乱兵为祸,不由叹口气。
“罢了!我等暂作停留,待救醒此人再离去”,郭氏抚着正在熟睡的李立,对窗外吩咐一声。韩挺唤来阿蓉,将文士交托其救助,便带着护卫于四周警戒,毕竟这些日来,亲眼见到不少羌人溃兵四处为祸,不可不防。
“我的兵书,我的兵书”
正待郭氏于车中安歇之时,忽闻车外有人大呼小叫,将郭氏怀中李立惊醒,自然惹得郭氏满脸不悦。郭氏轻手拉开车帘,微皱的眉头,不由深深紧锁,只见那落魄文士如疯魔一般,双手牢牢扯着阿蓉双臂,不停大声喝问:“还我兵书来。”
阿蓉早吓得面色铁青,呆愣茫然,幸亏韩德飞奔过来,一拳打得文士满眼金星,又是一脚踢去,紧紧护在阿蓉身前,抄起背后手斧,怒骂道:“你这穷酸腐儒,胆敢对我母亲无礼,我一斧批了你这狗东西。”
“住手”,郭氏出声喝止韩德,让李立待在车上,自己下车问起缘由,原来这阿蓉方救醒文士,岂料他一醒来,便揪着阿蓉要兵书,吓得阿蓉不知所措。
“莫非他是痴傻之人”,郭氏暗道一声,细细打量正倒地不起的文士,眼神怪异,好似眼前乃是一怪物,其他诸人亦是如此,围着文士瞧个不停。
这时,韩挺双手捧着一堆竹简,大步跑来,闻知爱妻阿蓉受人欺弄,顿时大怒,扔去竹简,抡起拳头就打。不料这文士丝毫不惧,见到地上竹简,拼命推开众人,捡起地上书简,清点数目,这才笑道:“六卷皆在,我心乃安。”
“义山,快且住手”,郭氏又是喝止韩挺,暗思这文士绝非痴傻之人,爱书如此,岂是泛泛之辈,当即正色问道:“书简莫非是先生之物?”
文士这才想起先前无礼之举,又见眼前女子年轻貌美,随行护卫不下十人,绝非寻常人家千金小姐,赶忙躬身赔罪道:“在下武威姑臧贾诩,字文和,随恩师游学,稍有所得,便依照师门遗训,离师返家,不料钱财用尽,饿晕路旁,多谢小姐相救。”
“贼子住口,我母亲早已嫁为人妇,生有子女,岂可妄称小姐二字”,车中李立闻言,不作他想,翻身跳下车来,吐出口中糖豆,指着贾诩骂了起来。
贾诩闻言,面露惊奇,未想到天子竟有如此美貌妇人,好似二八年华一般,不禁偷偷打量几眼。李立见这文士还敢打量母亲,顿时挽起衣袖,上前便要开打,却被郭氏喝止住。
“方才在下言语失当,还请夫人恕罪”,贾诩自知无礼,躬身向郭氏赔罪,又向韩挺感激道:“这书简乃恩师所赠,亦是在下毕生所求,壮士寻回书简,如同救我性命,还请受在下一拜。”
“呵呵”,韩挺抓着后脑,憨笑几声,扶起贾诩,笑道:“既是误会,自是无碍,书简不过方才顺手寻回,不必挂心。”
众人一番言语后,李立却是一脸气鼓鼓,看着贾诩满心不喜,晃着脑袋说道:“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昔日韩信一饭之恩,尚且以千金相赠,我母亲于你有救命之恩,不知你如何报答?”
“这,小公子真是聪慧机敏”,贾诩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只得随意称赞一句,再次躬身拜谢道:“夫人救命之恩,贾诩铭记于心,可留下住处,待我回姑臧之后,必登门拜谢。”
“小儿之言,先生不必当真”,郭氏瞪了一眼李立,示意李立不得再言,摆手笑道。
李立心中顿时不忿,眼珠直转,忽而绕到贾诩身前,高昂起头,对视贾诩,吓得贾诩后退几步,踉跄摔倒于地,众人哄笑不已。
韩挺慌忙上前扶起贾诩,郭氏自是免不得对李立训斥一番,贾诩心有余悸,连连叹道:“小公子双眼颇为奇异,甚有威严,好似可洞穿人心,奇哉!怪哉!”
“小儿顽劣,还请先生勿怪”,郭氏强忍着笑意,又故作生气,对李立喝斥道:“阿苦,快向先生赔罪。”
李立小嘴一瞥,勾勾高挺的鼻梁,偷偷一笑,走至贾诩身前,躬身一拜,颇为懂事说道:“小子顽劣,惊扰先生,在此向先生赔罪。”
贾诩心感不妙,这孩童方才对自己恶语相向、戏耍作弄,转瞬间如此懂事恭敬,必有蹊跷。贾诩笑嘻嘻扶起李立,连称不敢,不忘夸赞李立一番。
“先生日后若是登门拜访,还请勿要向我父亲提及此事,否则必逃不过一顿责罚”,李立又是对贾诩乞求几声,一副可怜兮兮之相。
“小公子尽可放心,在下绝不将此事诉与他人”,贾诩心中稍安,原来这孩童惧怕其父亲责罚,料想不敢再戏弄自己。
李立闻言,满脸欢喜,蹦蹦跳跳回到郭氏身旁,贾诩继而又向郭氏问道:“不知夫人家主何处?今日之恩,定要厚谢。”
“施恩不图报,先生不必如此”,郭氏回了一声,让贾诩无需报恩,李立却是忽而蹿到贾诩身旁,对郭氏说道:“先生既有此心,告之亦是无妨。”
“先生附耳过来,我告之于你”,李立扬声一笑,倒也天真无邪,贾诩虽有些疑惑,却也是附耳过去。不料李立忽而撇嘴一笑,眼珠又是转了起来,贴近贾诩右耳旁,高声吼道:“我亦不知!”
贾诩吓得跳起,捂着耳朵,叫苦不迭,众人又是一番哄笑,郭氏也未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贼寇来袭”
忽而警戒的护卫纷纷跑回,不停高声呼喊,韩挺当即将十余名护卫聚集起来,手执利刃,紧紧靠着马车,将郭氏母子护在中间。
片刻间,只见三十余名贼寇将马车团团围住,瞧见郭氏容貌,个个摩拳擦掌,挥舞着长刀、尖矛嘶吼起来。贾诩凑道郭氏身前,说道:“夫人,在下方才细观贼寇,见其甲胄破败,战马疲乏,而今段颎屡败东羌,若是所料不差,贼寇应是羌人溃军。”
郭氏左手拉着李立,右手紧扣三枚梅花镖,转首回道:“莫非先生有何良策退敌?”
“正是”,贾诩先行向郭氏谢罪,而后说道一番,听得郭氏既是惊诧莫名,又是赞赏有加。
“且慢动手”,正在羌人与韩挺交手之时,贾诩忽而登山马车,大喝道:“我乃段公侄儿段煨是也!尔等无需伤及无辜,若要钱财,我叔父自会重金来赎。”
羌人一听到段颎之名,纷纷惊恐后退,段颎如此威震西羌,杀人如麻,羌人避之不及,岂可让他来寻自己。羌人中忽有一人走上前来,对贾诩好声道:“我等有眼无珠,惊扰侄公子,还望恕罪,切勿与段公言及此事。”
“不知者不怪,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尔等可自行离去”,贾诩见羌人中计,转眼变得一脸倨傲,轻哼道。
贾诩谎称段颎之侄,借段颎威名吓退羌人,众人对段颎赞赏不已,便是李立也是有所敬服。后郭氏道明身份,贾诩见与郭氏顺道,未免孤身遇险,便与郭氏结伴而行,一路往张掖赶去。
一番车马颠簸,郭氏等人行至武威,恰遇张掖郡兵曹从事姜宣奉命前来接应。李远深知战事一起,路途多有不安,便派姜宣率二百余精骑,昼夜兼程,前来护卫郭氏母子。
“阿苦,此番你我就此告别,这份书简乃我闲暇所著,今日便送与你,助你日后统兵杀敌,威震天下”,贾诩将书简交给李立,抚摸着李立脑袋,温声笑道。
自贾诩吓退羌人后,李立对贾诩印象颇有改善,贾诩亦是喜爱李立灵动机敏,一路上言谈甚欢。后贾诩偶然间发现,李立不喜诗书,钟爱兵法,常让贾诩给他讲些名将故事,便将自己所著《钞孙子兵法》赠予李立。
“先生,待我长成后,再来武威探望于你”,李立对贾诩亦是不舍,撇着嘴,揪着手,有些失望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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