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狼牙拍上有响动”，城上李胜见狼牙拍上摇动不止，连忙低声对李远提醒道。
李远小声回道：“想必敌军定是以飞钩前来夜袭，幸得我军早有防备，于城上悬挂狼牙拍、狼牙木，飞钩并未钩住城墙，钩住的正是狼牙拍、狼牙木。”
“今夜定要让段颎损兵折将”，李胜恨恨说道。
不料夏育方抓住绳索，用力攀爬，忽而城头火光直起，只闻一阵呼啸声，城上狼牙拍、狼牙木齐齐砸下。田晏慌忙一把扑开夏育，二人只听一阵哐当声袭来，惊慌之余，细眼一瞧，吓得目瞪口呆。
三千军士大多被狼牙拍、狼牙木砸死，便是侥幸未死者，亦是哀嚎连连，呼救不止。田晏、夏育二人正纠结间，却见狼牙拍、狼牙木缓缓升起，接着一顿狠砸，顿时将城下三千官军砸的血肉模糊。
“炎隆，速走”，田晏轻喝一声，与夏育急急往回奔逃，李远于城上见有两人逃脱，身形颇为熟悉，大笑道：“你二人可是田晏、夏育？”
“李远，休得猖狂，来日定要破你姑臧城”，夏育恼恨不已，回首冲着城上李远吼骂一句，便和田晏匆匆逃回营中，禀报段颎。而段颎亦是为之一惊，未想到三千军士一夜尽丧，官军自此事之后，再不敢夜袭姑臧城。
待夏育、田晏二人退出营帐，阎忠忧声道：“将军，姑臧城池坚固，防备严密，且兵粮充足，非短期所能攻取；而我军拥兵不下十万，围困姑臧，军粮消耗甚巨，长久对峙，于我军大为不利。”
段颎沉虑半晌，想起当日与李远冀城大战，李远兵力远胜自己，趁机以命换命，消耗己方精锐，忽而说道：“敌军城池坚厚，储粮丰沛，我军自是不及；不过我军人多势众，城中守军区区万人，且多有新卒，我军可用人命与之相耗，待城中守军死尽，自可破城。”
“将军所言甚是”，董卓点头道：“为今之计，惟有此策，可保留精锐之士，仅调遣新卒攻城，日夜不停，我军五人换守军一人，不出七日，城中守军定然损伤殆尽，到时再遣精兵强将出阵，一举攻破姑臧。”
“远不仅此”，段颎冷笑道：“我军士卒过多，粮草消耗巨大，可借姑臧城减少士卒数目，从而缓解后勤辎重压力，只要几万精锐尚在，叛军迟早必为本将剿灭。”
“将军英明”，阎忠附和一声，继而提醒道：“将军可派新卒在前攻城，精兵在后压阵，严密布防，以免李远自城中突围逃出，再生祸乱。”
段颎听罢，环视左右，当即喝令道：“传令三军，自明日开始，调集军中新卒，轮番围攻姑臧城四门，未得本将允准，不得停歇攻城。”
“诺”，众将齐声应命，徐徐出帐，各回营中安排诸事。惟有董卓犹豫半晌，张口欲言，迎上段颎眼中寒光，只得摇头出帐，回营去了。
董卓一路回到帐中，正叹息间，李傕、郭汜、董旻、牛辅四将齐齐来到，董卓抬头瞧见四人怒气冲冲，心中已然知晓。
“兄长，军中粮草仅够三日之需，几番催促，阎忠一再推脱，段颎今日可有答复？”董旻当先开口问道。
其他三将纷纷看向董卓，静等董卓发话，然董卓无奈道：“今日前去面见段颎，本欲催问粮草之事，怎奈段颎军中粮草亦是不足，如何还能催得粮草！”
牛辅急忙道：“朝廷粮草供给越发拖延，数目日益减少，长此以往，军心必乱，到时我等不如投了叛军，一道反了，省得这般吃力不讨好。”
“住口”，董卓闻言大怒，斥责一声，牛辅吓得不敢抬头，董旻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牛辅，心中得意万分，不由轻笑几声。
董卓正色道：“传令下去，将前营一万五千精兵悉数撤往后营，至于先前收降的二万新卒，尽皆调往前营，自明日开始，强攻姑臧城。”
“将军，若是强攻姑臧城，伤亡颇大，且不一定能攻下姑臧”，郭汜话未说完，却被李傕拉住，这才闭口不言。
董卓苦笑道：“阿多之言，虽有道理，然我军粮草不济，无法供养如此多的军士，况且这些新卒每日粮草消耗，与老卒相差无几，却未有寸功，本将军中不养无用之辈，只留骁勇猛士，你等依令行事即可！”
“谨遵将军之令”，董旻等四人齐齐拱手应命，董卓又是劝慰道：“只要我等有地有粮，精兵尚在，何愁不能再招兵买马，些许新卒不必惋惜，来日回到陇西招揽便是。”
此后，官军不惜死伤，日夜强攻姑臧城，一连五日，折兵不下四万，依旧不肯停歇，而姑臧守军亦是损伤过半，城门已然摇摇欲坠。
这日黄昏时分，官军方才退去，李胜带着满脸血污，急匆匆来到李远身前，忧声道：“兄长，敌军连日强攻，不分昼夜，我军仅剩三千余人，今日城门险些被攻破，不知能否挺过明日？”
李远望着城外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动了动发麻的手臂，放下手中强弓。这几日敌军强攻不歇，李远几度亲自上阵，才将敌军从城头驱赶下去，每日所射箭矢数目不下百余，射杀之人多为敌军小头目，手臂早已麻木，几乎都无感觉。
“唉”，李远叹息一声，寻到城楼台阶处瘫坐于地，疑惑道：“姜宣应当早已将樊陵奏章送呈洛阳，莫非朝廷并无招降之意？”
“兄长，姜宣此去，已有七八日，至今尚未归来，莫非姜宣于半路有所闪失，又或是姜宣早叛投朝廷？”李胜狐疑道。
“姜宣义薄云天，绝不会负我”，李远打断李胜，叹息道：“为兄本欲借樊陵奏章，拖延段颎大军攻势，不料段颎不惜伤亡，昼夜强攻，城中兵卒损伤过半，只恐难以再坚守下去。”
李胜劝慰道：“城中军士多是河西老卒，皆仰慕兄长虎威，忠心耿耿，甘愿为兄长所驱驰，大不了与段颎玉石俱焚，拼死一战。”
李远吃力站起身来，踱到城垛处，往下瞧了几眼，回首对李胜说道：“城门破败不堪，摇摇欲坠，明日城门必为敌军所毁，你即刻挑选三百名敢死之士，死守城门。”
李胜正要下城点兵，李远又是叫住李胜，问道：“贤弟且慢，城门石块可布置妥当？”
“兄长尽可宽心，一旦刀车被敌军毁坏，可用城门石块堵住出路，亦可杀伤敌军”，李胜将李远之前吩咐一一禀报，最后说道：“一千只储油水袋也早已备好。”
“好，纵然姑臧城难以坚守，我决不让段颎好受”，李远紧握腰间龙渊剑，望着城外敌军营中燃起的篝火，瞧着那徐徐升起的炊烟，咬牙恨声道。
却说姜宣送呈奏章之后，心中还是不放心，带着三十余骑四处探听，得知朝廷派使臣冯禅前去招降，姜宣一路暗中跟随至苍松县，心中这才放心，带着三十余骑赶回姑臧，向李远复命。
深夜时分，姜宣领着三十余骑藏匿敌营外，见敌军防范松懈，一连围杀敌军两支巡哨骑兵，换上敌军衣甲，假扮城官军，绕过敌军拒马，混入营中，以穿过敌营，回到姑臧城中。
经过中军大帐之时，姜宣瞥见帐前高高飘扬的“段”字帅旗，心忖：段颎连日强攻，城中形势危急，今日恰好碰到段颎大帐，倒不如殊死一搏，将段颎老贼斩杀，则敌军主帅一死，群龙无首，势必大乱，或可反败为胜。
姜宣思罢，回首对众人低声吩咐一番，一齐拨马往段颎帅帐而去。行至半途，迎头碰见董旻，姜宣见董旻身后四五十精骑，连忙带着身后亲随退至两旁。
“尔等乃何人部属？”董旻经过姜宣身前之时，随口问道。
“我等乃是靖难大将军李远麾下士卒”，姜宣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
“啊”，董旻惊呼一声，姜宣早已挺枪刺来，董旻慌忙间来不及拔刀相迎，只得一把跳下马来。
“杀”，姜宣大喝一声，两旁三十余亲随纷纷驱马围杀，官军被杀得措手不及，接连落马。李远瞧见段颎帐中灯火明亮，舍去一众亲随，单骑冲向帅帐，手中铁枪犹如蛟龙出水一般，左右横扫，上下翻舞，硬生生冲破重重阻拦，杀到段颎营帐前。
段颎闻得帐外厮杀声，连忙出帐查看，方出帐外，却见一抹寒光袭来，幸得亲卫张就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段颎，为段颎挡住这一枪。
“快来人”，段颎拔刀而出，扬声高喊，张就忍着腹部疼痛，拔刀跃起，接连挡开姜宣铁枪，护着段颎退到营帐中。
姜宣四目环视一圈，那三十余亲随早被官军屠灭，四周官军团团围杀上来，姜宣勒紧马腹，直往姑臧城杀出去。
此时夜色深沉，视力不清，箭矢难以奏效，而姜宣又是孤身一人，难以辨别。姜宣心感万幸，驱马舞枪，奋力冲杀，铁枪所过之处，血如泉涌，威不可挡，径直杀透重围，来到姑臧城南门。
“我乃姜宣是也！速开城门”，李远当即朝城下看去，肉眼虽难以看清相貌，却也识得姜宣喉音，打开城门迎入姜宣，而官军追至城下，怎奈城头箭如雨下，只得叹息退去。
次日清晨，官军集结重兵，列阵城下，段颎想起昨夜险些为姜宣所害，心中恼怒不已，对左右喝令道：“姑臧南门早已不支，今日你等务必破毁城门，攻入姑臧，剿除叛军。”
段颎军令一下，鼓声骤起，一队队兵士以方阵行进，逼向姑臧城。李远转首对李胜吩咐道：“其他三门各留七百军士守护，南门留下一千五百老卒守护，你可率领五百军士巡守四门，以作后备。”
待李胜领命而去，李远又对姜宣吩咐道：“桓楚，你可率三百敢死之士，守卫南城门，一旦城门被毁，先以刀车伤敌，阻拦敌军攻入城中；若是刀车阻拦不住，砍断墙角绳索，放下城门内侧巨石，以石块彻底堵住城门。”
“诺”，姜宣心知李远以石块堵住城门，其意便是死战不降，想必城中士卒也惟有死战耳！
半晌过后，官军杀至城下，架起云梯，冒着城头箭雨，盯着滚石檑木，咬牙顺着梯子往上攀爬。李远大喝一声：“以狼牙木对敌。”
军令一出，城头守军，十人一组，三人搬起狼牙木，七人死死拽住绳索，甚至有将绳索系于腰上，吆喝一声，将狼牙木朝着云梯砸下。
云梯上官军闻听轰轰之声，早吓得双唇抖动，抬首瞧见那一根根丈许尖刺圆木，眼也不眨，纷纷跳下云梯。随着狼牙木接连砸下，不时有官军被狼牙木砸的血肉模糊，甚至城下云梯亦有被咋成两截，滚滚落地。
官军瞧见这狼牙木，满脸惊惧，这几日不知有多少袍泽死在狼牙木之下，而城头亦有受不住狼牙木重力，被拖拽至城下，或是落地摔死，或是被官军砍杀。
双方激战至晌午，官军不断轮换出阵攻城，而守军却是难以歇息，疲累不堪，不断有官军登上城头。李远见士卒劳累，当即停止使用狼牙木，右手拔出龙渊剑，左手捡起环首刀，带着两百名亲卫，死死守住城头，一连杀退数波官军。
正待此时，却闻城下一声轰隆，南城门终是经不住冲车金槌撞击，砰然倒地，三百余官军趁势杀向城门守军，欲一举夺占城门。
不料官军方至城门内侧，守军急速退回城中，迎面急速驶来一辆刀车，车体宛如城门大小。官军瞧得这等庞然大物，心中一惊，再看看刀车前壁上的三十六把钢刀，颇为明亮刺眼。
“往前推”，姜宣对着一百名军士高喝不止，刀车径直冲向官军，不时有被钢刀刺穿，钉在刀车上。其他官军纷纷踏着尖刀上袍泽尸首，或是竭力往上攀援，或是奋力劈砍刀车前壁，眼见刀车渐露不支。
忽而刀车前壁数十人小窗口洞开，不待官军反应过来，数十柄尖矛长枪突然刺出，杀得官军哀嚎不止，不断有人向后退却。而姜宣见官军胆怯后退，右手扬起，刀车窗口上枪矛旋即收回，又是一阵羽箭急射而出，官军所料未及，多有中箭者。
此时，又有一队数百名官军精锐杀到，只见这数百人个个身披铁甲，高大粗壮，手执长柄大刀。这些铁甲精锐一路行来，不论敌友，旦有挡路者，尽皆砍杀，终是打通城门道路，杀到刀车前，或是以火烧车，或是以长刀劈砍。
“轰隆”
在铁甲精锐不断劈砍火烧下，刀车终究是不支，轰然崩毁，铁甲军士无不欢喜，操起长刀朝姜宣杀去，来势汹汹，而姜宣却是冷然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