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坚行军至钱塘,为报父仇,誓要擒杀胡玉,当即与程普四人商议定计,连夜带着韩当、祖茂二人,领着百名军士,依计行事。
蕴华流转,四季交替,乃亘古不变之理,萧瑟的秋风早已吹尽,紧接而来的是大雪纷飞的严冬,钱塘江两岸也随之披上了一层白色雪铠。
然而钱塘江并无冬日的萧条,只见江中不时有着船舶穿行不息,细眼瞧去,那船上的弓弩刀剑,却是给冬日的钱塘江添上了几丝肃杀之气。
自古钱塘多繁华,今日钱塘江两岸也是人山人海,挤满了男女老幼,宛如一条长龙,正缓缓围着钱塘江飞动起来。
南岸一处密林中,孙坚望着眼前人流如海,并无多少欣喜,反而徒增几分失落,不由叹气道:“许昭作乱,却惹得如此多的百姓背井离乡,着实该杀。”
“司马,这些人并非为躲避许昭”,一旁的祖茂望着这群衣衫褴褛的淳朴百姓,心中虽是可怜,却也不愿多加理会,转首对孙坚说道:“前番会稽郡水患成灾,百姓流离失所,为躲避赋税,不得已逃难他乡,以求活命,倒也可怜。”
“唉!此乃朝廷文官之事,我等武官只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其他诸事管它作甚”,孙坚摆摆手,盯了江面半晌,也不见韩当船只,不禁纳闷道:“韩当怎还未到此?”
祖茂笑道:“司马放心,韩当为人忠义,昨夜与我等分别之后,相约今日在此擒杀胡玉,断不会失约。”
“司马,你看”,祖茂话未说完,忽而手指江面,兴奋道:“韩当所扮商船已至。”
孙坚瞧见眼中闪出的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满脸喜色,转首吩咐道:“速速下去准备!待韩当将贼人引至此处,我等一拥而上,围剿胡玉。”
众人应声而去,各归其位,牢牢盯着韩当所乘商船,严阵以待。而伫立船头的韩当,正心急如焚,四处张望,迟迟不见水贼现身,急声唤来亲随,吩咐道:“速令船上乐工吹打奏乐。”
商船上乐声通鸣,又披红挂彩,一猜便是富贵人家出游,这也引起了周边几艘渔船的注意。其中一人连忙驾着渔船,追上商船,擦肩而过,那人却细细扫视商船一圈,瞧见船上的华丽,顿时眼冒精光,急色驾离,驶入江中一处芦苇丛中。
片刻间,芦苇丛不住摆动,韩当紧忙细眼瞧去,只见芦苇丛中驶出十几只小船,径直朝着商船冲来。韩当当即传令调转船头,往回奔行,那十几只小船怎肯罢休,狂追不止。一直追到孙坚埋伏之地,韩当这才下船登岸,令十余名军士抬着五六口大箱子,往孙坚所处密林方向奔逃。
“快,取出怀中财物,扔弃于地”,韩当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些金银,散步与道上,其他军士照样行事。
“哈哈,发财了”,随后追赶的水贼们,一见满地尽是散落的金银,顿时欢呼雀跃,相互争抢起财物来。两岸路过的饥民见状,纷纷跃跃欲试,可是瞥见水贼手上亮晃晃的兵刃时,终是望而却步。
贼首胡玉捡起一块金饼,乐得眉开眼笑,转而喝止众人,大骂道:“你等莫要忘了,那船上十余人登岸后,抬着五六口大箱子奔逃,想必箱中必是金银珠宝,快随我去追。”
“再敢停滞不前,争抢财物,休怪某家刀下无情”,胡玉怒喝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秋水古锭刀。一众水贼连忙起身,随着胡玉狂追不歇,待追到一处密林时,却不见人影,惟有五六口大箱子堆放在密林外。
“抢啊”,众水贼一瞧见这些大箱子,心头狂喜,胡玉尚未来得及发话,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一群水贼早将兵刃甩掉,疯狂蹿向木箱子,哪知木箱中空无一物,水贼们顿时恼恨不已,犯起迷糊。
“杀”
胡玉正思虑间,忽闻林中杀声一片,四五十名青壮手持利器,杀出林来。胡玉大惊,回首要逃,哪知杀声又起,韩当、祖茂各率几十人杀出,将五六十名水贼团团围住。
“弟兄们,拼了”,胡玉也顾不上许多,吆喝一声,领着众水贼向外冲杀,双方杀成一团。韩当退至一处矮坡上,挽起长弓,搭起箭矢,一连射出七八箭,水贼应声而倒,无一虚发。祖茂则手持九斩双刀,冲入贼群,刀下无一合之敌,或是开膛破肚,或是身受分离。
不到片刻,水贼仅剩十余人,胡玉身受数处刀伤,鲜血淋漓,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胡玉狗贼,吃某一刀。”
“啊”,胡玉回收一瞧,瞥见头戴红巾的孙坚,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举刀挡住孙坚,指着孙坚咒骂道:“原来是你这狗崽子,耍诈诓骗老子。”
“受死”,孙坚懒得与胡玉废话,抄起佩刀,径直杀向胡玉,迎头一刀劈下,胡玉不由发起狠来,双手握住秋水古锭刀,朝着孙坚横向劈出。
只听哐当一声,两刀相撞,胡玉震得双手发麻,还未回过气来,孙坚又是一刀斜斜砍来,胡玉赶忙缩首,卧地翻滚,来了个懒驴打滚,堪堪躲过这一刀。
“哼!无胆匪类”,孙坚怒目圆睁,操刀逼上去,胡玉稍稍回气,起身迎上,二人运足气力,再对一刀,却闻“咔嚓”一响,孙坚佩刀崩为两截,刀尖迎着孙坚面颊崩去,幸好孙坚闪的及时,否则便要死于自己刀下。
“哈哈,小崽子,今日让你父子团圆”,胡玉一刀砍断孙坚佩刀,神情振奋,挥刀扑向孙坚,刀刀朝着孙坚要害砍去。孙坚手中无白刃,只得左闪右躲,一连避开胡玉数刀,而胡玉用力过猛,扯动伤口,血流如柱,脚步不由有些虚浮。
正巧被眼疾手快的孙坚瞥见,孙坚忽而双脚发力,一跃而起,一把将胡玉扑倒在地,右手扣住胡玉右腕,猛一发力,又是“咔喳”一声,胡玉右手腕骨骼碎裂,古锭刀脱手而出。
孙坚翻身过去,抢得古锭刀,一脚踹倒挣扎起身的胡玉,挥着古锭刀,迎头砍下,刀影闪过,胡玉惨叫一声,头颅滚落一旁。
孙坚大喝一声,又是操刀将胡玉砍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方消心头之恨,而其余水贼也已被韩当、祖茂等人尽数斩杀。孙坚当即水贼尸首囤积一块,立下木牌,上书“吴郡司马孙坚所杀”。
办完之后,孙坚随即率人离去,赶往大营,密林外只留下一堆尸首,而过路商旅行人一见胡玉一伙水贼被诛灭,无不欣喜若狂,对孙坚歌功颂德。
及至孙坚率军赶到山阴县时,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二人因私下不和,互相掣肘,未能并力剿贼,以致剿贼不力,为许生、许昭父子接连挫败,好多日不能扫平贼众。
许生牢牢占据上虞、余姚、句章三城,四方贼匪争相来投,一见官军屡战屡败,顿时野心膨胀,传檄四方,指斥时政,自号阳明皇帝,立许昭为太子,兼任大将军。许生称帝之后,旋即东攻西略,不到月余,又夺占好几座城池。
臧旻、陈寅二人见战事不利,惟有据守山阴,再图良策,忽闻吴郡司马孙坚前来协力讨贼,二人忙派人将孙坚迎入城中。
孙坚领着祖茂、程普、黄盖、韩当四人进至城中,拜见臧旻,而臧旻一见孙坚五人生得不俗,个个孔武有力,料想这孙坚定不是寻常之人,笑问道:“孙司马,此次你奉赵太守之令,前来会同州郡官兵,协力讨逆,确是忠心为国。”
“大人,末将身为朝廷官员,平叛讨逆自是份内之事,此番前来,共招募精勇壮士千余人,任凭大人差遣”,孙坚拱手应道。
“嗯!孙司马果然是忠义之士”,臧旻夸赞一句,转而摇头叹道:“只是这千余人,恐不足大用。”
孙坚顿生不悦,听这臧旻之言,无非是小看自己及麾下兵勇,愤然道:“大人,末将一路奔来,听闻近日战事不利,贼势日益猖獗,莫非许氏祖孙如此知兵善战?这般勇猛难挡?”
“此乃军机要事,岂是你区区一司马所能洞悉!”丹阳太守陈寅一听这话,心知孙坚明摆着讥讽自己与臧旻,满心怒火丛生,喝斥几句。
正说间,忽有卫士来报:“启禀诸位大人,叛贼许生率军二万,于城外邀战。”
“高挂免战牌”,臧旻摆手打发卫士,叹息连连,言道:“江东人杰地灵,为何就无一勇将可用?”
“大人,何出此言?”孙坚及身后四将皆面带不忿,沉声问道。
陈寅冷哼道:“许氏祖孙三人颇通武艺,麾下还有六员大将,个个勇猛彪悍,我军自出征至今,阵前斗将,无一取胜,连损二十几员战将,城中将士皆心生畏惧,不敢出城迎敌,端是丢尽江东脸面!”
孙坚一听这话,心知臧旻、陈寅已被贼军杀怕,然贼军如此猖獗,孙坚自是不服,愤然请命道:“二位大人,末将愿请命出战,不胜不归。”
“休要信口雌黄,浮夸不实”,陈寅斥责一声,心忖自己所率四千丹阳精锐,猛将十员,都不能取胜,你一小小司马,也敢夸口,这不是来扫我脸面。
臧旻沉虑片刻,忧声道:“你出城迎敌,本为好事,然城中军士多有惧战之心,只怕难以派遣兵卒,出城助战。”
“大人放心,末将这千余淮泗义勇,足以克敌”,孙坚毫不在意,转而说道:“还请大人召集城中兵马,披甲等候,若是末将胜了,大人可率军出城,与末将合力破敌,若是末将败了,任凭大人处置。”
“孙司马如此豪情壮志,本官怎能落后于你”,臧旻不觉间被孙坚豪迈所感,当即唤来左右,喝令道:“点齐城中万余兵马,随本将出城迎战。”
“不可”,却闻一声劝阻,回首一看,正是陈寅:“刺史大人,城中仅有万余兵士,若是悉数出城迎敌,一旦战败,山阴城难保,还请大人三思。”
臧旻冷然一笑,早恨不得将陈寅除去,自出征以来,陈寅对自己多加掣肘,不肯将麾下丹阳兵派去拼杀,一味保存丹阳兵,以致军难以同心同德,才被贼军各个击破,若不是陈寅与曹节等人交好,自己早就斩之。
“既然如此,那便有陈太守领四千丹阳兵,屯守城池,若是战事不利,也好有个退路”,臧旻说完,头也不回,带着孙坚等人出城迎敌。
孙坚方才憋了一肚子怨气,把这怒气尽皆迁怒于城外贼军,与臧旻一道领着七千多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城门,摆下阵势。
许生一见官军还敢出城应战,轻笑几声,对阵前诸将说道:“诸位,敌军余力尚在,只需再胜一场,敌军必然士气溃散,到时便可一举攻下山阴城,进抵长江,大业可成,哪位将军愿再立一功?”
“父皇,儿臣手中紫金刀习练多年,今日且让儿臣斩杀几员敌将,祭祭我这紫金刀”,许昭闻言,心忖如今敌军犹如惊弓之鸟,正好趁机杀几员敌将,赚些威名,忙向许生讨令求战。
“皇儿出战,还需小心为好,若是斩将杀敌,朕定有重赏”,许生点头应允,许昭随即策马奔出,倨傲大笑道:“敌军听着,我家阳明大皇帝陛下,向来宽厚待人,你等若是肯降顺我朝,为我所用,我家皇帝定不会亏待于你等,封侯拜爵,自是不在话下,若是不听本太子之言,管叫你这一城兵士,做我军刀下之鬼。”
臧旻闻言大怒,回斥道:“你等本为我汉家百姓,却不思安生度日,反而谋反作乱,更是丧尽伦常,妄自僭越帝号,此乃十恶不赦之罪,若是早早下马受降,可留你等尸。”
“手下败将,何足言勇!”许昭放声大笑,不住讥讽道。
孙坚见状,策马出阵,怒吼道:“许昭小儿,你乃一介布衣,无名小卒而已,焉敢口出狂言!”
“这几日连战连胜,倒是未见过你,哪里冒出的野崽子?”许昭细眼一瞧,只见孙坚头戴红缨盔,身披青铜铠,黄面海口尖耳朵,阔鼻粗眉厚嘴唇,手执秋水古锭刀一把,端是威风凌凌。
“哼”,孙坚冷哼一声,高声喝道:“你且听好了,某家乃是吴郡司马孙坚,先前某家不在此处,才让你等贼子耀武扬威,今日既然遇到某家,死在我这把古锭刀之下,也算是你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