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张脩安边杀单于,耿临据守战伯固 上
作者:书写千秋      更新:2020-05-09 18:04      字数:4356

却说鲜卑檀石槐兴兵寇掠汉境,遣人勾连南匈奴起兵响应,居车儿本就野心勃勃,早对汉朝不满,当即召来南匈奴其他十五部首领,共商大事。

正商议间,忽闻澶提来报,护匈奴中郎将张脩赶到,居车儿大惊,急忙向澶提问道:“张脩怎会来此?”

“孩儿不知,然张脩已至帐外,随行的还有五百汉骑,将金帐团团围住,还需早做明断”,澶提一脸茫然,自己也是不知,慌忙回道。

“今日本单于方召集你等前来,张脩后脚便到,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居车儿紧握佩刀,环视众人,当瞥到侄儿、右贤王羌渠时,寒声道:“若是本单于所料不差,便是帐中有人密通张脩,欲害本单于性命,好借机篡夺单于之位。”

“大单于若是怀疑侄儿,尽可明言”,羌渠见居车儿紧紧盯着自己,心头一慌,起身回道:“侄儿绝无异心,还请大单于明鉴。”

原来当年南匈奴因内乱,单于之位空缺三年,汉桓帝因栾提兜楼储素来亲汉,便册封兜楼储为南匈奴单于,即呼兰若尸逐就单于。不料四年后,兜楼储病逝,其长子栾提羌渠年幼,就立兜楼储之弟、栾提居车儿为单于,即伊陵尸逐就单于。

及至羌渠成年之后,居车儿为安抚羌渠,就封羌渠为右贤王。然而居车儿始终对羌渠不放心,尤其是羌渠两个弟弟去卑、潘六奚成年后,三兄弟各居要职,族中追随者越来越多,居车儿不免对这三兄弟更为忌惮。

“大单于,我大哥忠心耿耿,从未有觊觎之心,还请大单于慎重”,羌渠之弟去卑、潘六奚紧忙起身,立于羌渠身后,手握佩刀,沉声争辩道。

居车儿瞧着这三兄弟虎目怒瞪,眼中杀意闪烁,双方一触即发,忽而呼衍部首领、呼衍黎忙笑道:“张脩正在营外,情势危急,诸位万不可生起内乱。”

须卜部首领须卜、丘林部首领丘林摩、兰部首领兰图、黑乌部首领乌利也跟着起身,劝解道:“大单于,羌渠乃是先单于之子,出身匈奴王族,应不会勾结汉廷,大单于三思。”

“哈哈,诸位不必忧心,羌渠乃我亲侄儿,本单于自是深信不疑,怎会自损臂膀”,居车儿干笑几声,摆手让众人坐下,转而问道:“暂且不提内奸之事,张脩正在帐外,该如何是好?”

“大单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张脩胆敢对大单于不利,我等定不会坐以待毙,当群起攻之,诛杀张脩”,屠各胡部首领屠各溷奋然而起,高声说道。

屠各溷话音方落,狐鹿部首领狐飞、铁弗部首领铁勃、和卓部首领和术三人旋即附和道:“屠各溷所言甚是,大单于放心便是。”

“哼”,呼衍黎轻哼一声,这四部之人多是羌人之后,自融入南匈奴以来,素有异心,顿时不屑道:“其等多为羌人与匈奴杂居所出,而羌人一向反复无常,大单于不可轻信。”

“呼衍黎,你一向轻鄙我等四部,莫非以为我等怕了你不成?”屠各溷等四人,闻言大怒,大骂一声。

却在这时,贺赖部首领、贺颜孛瞥向屠各溷,讥笑道:“汉人有句明名言‘以五十步笑百步’,你屠各溷不也一向看轻我贺赖等六部,还好意思说别人。”

“不错,反正今日说开了,还请大单于一视同仁,平等看待诸部”,栗藉部首领栗特、奥鞬部首领奥那塔、拔列部首领拔列兰、綦母部首领董母合、且渠部首领阿骨多心中郁愤已久,忿忿不平道。

贺赖、栗藉、奥鞬、拔列、綦母、且渠六部族人大多是胡人之后,在南匈奴诸部中融入最晚,地位也是最低,被诸部所看轻。

眼见帐中众人又是吵成一团,而张脩在金帐外几番派人前来催促,居车儿摇头喝斥道:“够了,你等都说情势危急,还在此吵吵嚷嚷,先出帐见了张脩再说。”

这护匈奴中郎将张脩便是张就,昔日本是段颎麾下亲卫,自幼长于段府,后段颎平羌立功,段颎全力举荐张就出任护匈奴中郎将,张就也自此被段颎改名为张脩。

“子骞(徐荣字),昔日北中郎将张奂早就看出居车儿有异心,曾上言朝廷,以居车儿不能协助兵事为由,请求先帝废黜居车儿,另立新单于,怎奈先帝不准,若是当年废除居车儿,倒也省去不少烦恼;而今南匈奴诸部齐聚在此,必有不轨之图,我欲趁机将居车儿诛杀,扶立他人,免得南匈奴随从鲜卑作乱,你以为如何?”张脩捉刀立于帐外,满心杀意,若非自己在南匈奴中安插有亲信,否则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思及此处,张脩气愤至极,朝着一旁的徐荣问道。

徐荣自与公孙度在辽东分别,便来到并州投军,屡立战功,为张脩所赏识,招纳麾下,颇为信任。

“张中郎所言甚是,南匈奴反复无常,屡次侵扰我内郡,若非鲜卑虎视眈眈,朝廷无力图之,岂能任这胡虏蛮夷肆掠逞凶!”徐荣早就对高句丽、鲜卑等夷族恨之入骨,拱手道:“依末将之见,杀一人是杀,杀百人亦是杀,蛮夷胡种,犹如豺狼,不屠灭南匈奴种族,并州难以安宁。”

“暂时不可”,张脩当即打断,无奈说道:“鲜卑屡屡犯境,边疆汉军损伤惨重,兵力不足,还需借南匈奴之兵抗击鲜卑,况且南匈奴骑兵确是善战,当以夷制夷,方是良策。”

话未说完,居车儿领着诸部首领,疾步出帐来迎,行至张脩身前,躬身拜道:“居车儿拜见中郎将大人。”

“来人”,居车儿方才拜过,哪知张脩一声怒喝:“给我拿下这厮。”

随着张脩一声令下,五百汉军蜂涌而入,将居车儿牢牢按在地上,围住诸部首领,居车儿之子澶提拔刀而出,南单于亲卫纷纷上前解救。徐荣眼疾手快,一脚踹翻澶提,揪住澶提,以为肉盾,抽刀连杀数名南单于亲卫,大吼一声:“不怕死的,尽可一试。”

“张脩,本汗犯有何罪,你敢私自害我性命?”居车儿惊怒道。

张脩一脚踩住居车儿头颅,恶狠狠道:“你等昔日为北匈奴所败,难以自保,我朝收容于你等,连年供予生活之资,对你等有再生之恩,如同父母,未料到你等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图谋作乱,真是大逆不道,杀你又如何!”

“放屁,你汉家视我等为草芥,连年强征族人为汉廷征伐,死伤无数,些许粮米绢帛,就能抵得上我族人性命”,居车儿也是怒极,大叫道:“诸部首领,莫要怕了张脩,他不过区区五百兵士,汗庭精兵不下万余,索性今日一起反了,杀张脩,反汉朝,自立为主。”

“大单于”,澶提及其子呼征一见张脩这般欺辱居车儿,当即大怒,拔刀大喝一声:“匈奴儿郎们,张脩如此傲慢无礼,无视我匈奴金帐,是可忍孰不可忍!”

“匈奴诸部首领听着”,徐荣随即反唇高喝道:“鲜卑之所以有今日之强盛,皆是倚仗塞外广阔草原,那本是匈奴领地,当年鲜卑人趁火打劫,侵占匈奴领地,吞并匈奴部众,居车儿身为匈奴子孙,不思报仇雪恨,反而要背弃祖先,与仇敌为友,与虎谋皮,怎配做鲜卑大单于?”

诸部首领闻言,纷纷面露疑虑,其中羌渠暗暗给张脩递去眼色,张脩会意,立马对众人说道:“我汉朝视南匈奴如兄弟一般,年年赠予粮帛器皿,相助你等安居并州,而鲜卑乃是虎豹豺狼,野心勃勃,试问你等曾数次响应鲜卑,鲜卑可曾给与一丝财物,分与一寸领地?”

众人细细一想,张脩之言确有道理,虽然对汉朝不满,然而鲜卑也是仇怨甚深,不由开始犹豫起来。张脩接着说道:“本中郎将受朝廷厚恩,监护南匈奴诸部兄弟,自是希望南匈奴于此安居乐业,然而居车儿屡次挑拨,甚至为一己之私,打压其他各部,疏远异己,厚待亲信,以致诸部地位不一,难以平等相处,故而本将此次前来,一是为惩办居车儿,二是为颁布平等法令,以求诸部和睦相处。”

贺颜孛一听,面色一喜,上前恭声问道:“中郎将之言,是否当真?”

“本中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等不必有所疑虑”,张脩正色回道。

贺颜孛瞥了瞥栗藉、奥鞬、拔列、綦母、且渠五部首领,见这五人也是暗暗点头,当即与五人一同叩拜道:“我等愿遵汉天子为主,但凭张中郎差遣。”

“好,你等六部皆是我汉朝之臣,若是日后有人敢欺辱于你等,尽可报知本中郎,我定会严惩,为你等作主”,张脩点头应下。

“羌渠也愿听从张中郎之令”,羌渠亦是带着去卑、潘六奚叩首应命,继而讨好道:“张中郎,我已派人传讯我儿于夫罗,令他率兵来援,尽可宽心。’

话刚说完,金帐辕门外,尘土飞扬,千余精骑疾驰而至,为首二人正是羌渠长子于夫罗、次子呼厨泉兄弟,张脩这才放心,徐荣也是松了口气。

随后,屠各溷也是领着狐鹿部、铁弗部、和卓部三位首领,一同叩拜许诺,宣誓效命。呼衍黎冲着居车儿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冲着张脩行礼,恭声道:“呼衍部愿为中郎将大人效命。”

“须卜部谨遵中郎将之令”

“丘林部谨遵中郎将之令”

“兰部谨遵中郎将之令”

“黑乌部谨遵中郎将之令”

听着一声声的求饶效忠,张脩满脸自得,而居车儿、澶提、呼征祖孙三人面如死灰,居车儿被张脩以谋乱叛主之罪,诛杀于金帐,却反而不追究澶提、呼征父子之罪。

居车儿死后,南匈奴单于之位再度空缺,羌渠满心以为自己可得单于之位,哪知张脩忽而喝令道:“居车儿已死,然单于之位不可空缺,澶提乃是居车儿长子,也是栾提王族嫡脉,本将决意法外施恩,上奏朝廷,立澶提为单于,赐号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众人自是不敢不服,况且澶提继位,也是理所应当,惟有羌渠一家甚为不满,也和澶提越加不和。

最终,张脩带着五千匈奴精骑,奔赴北疆抗击鲜卑,而徐荣对张脩所行,满心不解,不由问道:“张中郎,澶提乃是居车儿之子,一向不满我大汉,且居车儿为中郎所杀,他必然心生怨恨,日后难免生起祸患,中郎不斩草除根,反而立澶提为单于,是否有些过于轻率?”

“子骞(徐荣字),你虽知兵事,却不懂权谋,昔日本将离京上任前,段将军劝我多习谋略,如今我是深有体会”,张脩笑道:“本中郎岂能不知澶提之心!然而立澶提为主,确有三大利处,一者,澶提向来对我大汉不满,且与我有杀父之仇,他必会图谋报复,故而澶提未有所动,我已知他将行何事,也好预先防范。”

“嗯!此举甚好”,徐荣不由惊愕半晌,平常看这张脩粗鲁蛮横,未料到也会有此等权谋,暗忖再也不能小看他人,于是点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虽未动,却已暴露,我自可预先设好伏兵,静候澶提自投罗网,中郎好计谋。”

“呵呵”,张脩抚须而笑,自得满满,接着说道:“此其一也!再者,朝廷先是为应对羌人之乱,损耗甚巨,如今又有鲜卑为祸,朝廷无力顾及他处,而南匈奴趁机收纳羌胡等蛮夷,实力急剧增强,族众不下二十万,拥兵五六万,不容小觑,为今之计,只可缓图,不可急躁,以免南匈奴为祸内郡。”

“哦”,徐荣轻咦一声,深吸口气,细细一想,适时回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朝廷无力剿灭南匈奴,便可威逼利诱,以夷制夷;此番张中郎立澶提为单于,羌渠定然不服,心怀不忿,而澶提因居车儿之死,免不得记恨羌渠,二人势必处处不和;除此之外,南匈奴诸部本就地位悬殊,相互内斗,澶提与其父一样,必然无法一视同仁,各部将会斗得更凶,南匈奴越是四分五裂,越是相争损耗,越对我朝廷有利。”

“子骞,你且看看身后五千匈奴骑兵”,张脩突然勒住战马,回首瞧了一眼匈奴兵士,转首对徐荣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