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二年(公元173年),冬十二月,自许生、许昭父子相继兵败殒命,许生之孙、许昭之子,许韶在句章继任阳明皇帝,以资财招揽各处盗寇匪贼,聚兵三万。扬州刺史藏旻、丹阳太守陈寅征召会稽诸县军马,朱儁领兵随征,兵锋直指句章。
许韶率军迎战,臧旻以孙坚所率千余淮泗精兵为先锋,三战三胜,斩首两万三千人,许韶败退句章城,聚兵八千,死守不出。臧旻一连围攻数日,怎奈城中粮草丰沛,贼军拗战,官军损伤三千余兵卒,依旧无法攻下句章,荡平贼寇。
旭日初升,雾气冉冉升起,浓烟滚滚弥漫,烟雾混杂一处,死寂沉沉,风中瑶瑶招展的“许”字大旗,已是残破不堪,放佛霎那间便会碎裂。句章城头遍地尸首,血红一片,一股血腥味弥散于空气中,刺鼻难闻,却并无人上前清理。城上贼军个个双眼血红一片,道道血丝缠绕在眼球,三三两两蜷缩一旁,相互紧靠取暖。
不知何时,句章城外农物之中,一簇簇火光若隐若现,攒动不止,紧紧向着城头逼近,眨眼间,汇聚成一条条火龙,整齐划一的列在城外。
“咚咚”
忽然,一阵响亮震耳的鼓声,雷鸣般打破这片静寂,浓雾也随之渐渐消散开来,只见旌旗飘飘,马嘶人吼,汉军再度出动。万余汉军身着红服黑甲,手握刀枪剑戟,围着鲜红的“汉”字大旗,林立城下,如同一片火海,散步在城外,将句章城团团围住。
“汉军攻城了”
“敌袭”
却在此时,城头上校官大吼一声,军士早已累的无力,在将校的皮鞭抽打下,咬牙起身,立在城头,望着城外火红一片,满面凄苦。
许韶闻讯,手执赤钢刀,急急忙忙奔到城上,瞥了一眼城外敌军,转首对身后何辉低声道:“何将军,汉军一连强攻数日,我军兵士死伤惨重,疲乏至极,句章城恐难以坚守,你速去府中,寻到太子与皇后,收拾细软,若是形势不利,我等便自西门突围。”
“陛下放心,末将即刻前去安排”,何辉摸了摸被孙坚砍断的左臂,虽有几丝不甘,终还是抬了抬右手,拱手应下,疾步奔下城头。
“弟兄们,汉军一路逼迫至此,欲将我等斩尽杀绝,今日若降,也难逃一死,倒不如随朕拼死一战,或可求得生路”,许昭举起赤钢刀,向着城上萎靡不振的士卒大喊道。
“不错,汉军为向朝廷请功,连降卒也不放过,跟他们拼了”
“死战”
贼军顿时轰然一片,想起汉军拒不纳降,旦是从叛之人,一律斩杀,个个面带怨忿,高声呼喊起来,城头顿时喧闹一片。
城外汉军阵中,臧旻、陈寅、朱儁、孙坚立马阵前,臧旻瞧着句章城上的断壁残垣,面露不屑,忽闻城头阵阵高呼声,顿时大怒道:“我自平叛以来,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仅有这句章城连攻不下,堂堂大汉虎狼之师,岂能容贼寇在眼前猖狂?”
“大人,末将孙坚请命,愿率麾下千余淮泗健儿为先驱,一举破城”,孙坚听得城头贼寇呼声,也是心头不忿,当即拱手道。
陈寅心知贼军已是穷途末路,哪肯让孙坚再抢头功,冷哼道:“本太守麾下四千丹阳精锐,强攻数日不下,损兵折将,今日当由我丹阳兵先行攻城。”
“陈太守,昨日我麾下韩当险些破城而入,若非你丹阳兵突然撤去回营,句章城早已被攻破,怎会有今日贼寇猖獗?”孙坚怒目相向,不忿道。
“小小司马,卑微小卒,安敢在此放肆?”陈寅一见孙坚竟敢顶撞自己,不由恼怒,扬声喝斥道。
陈寅故意提高嗓音,周边将士皆听得清楚,孙坚气的额头青筋直起,右手紧握刀柄,其身后祖茂四人早就不满陈寅,祖茂抢先大骂道:“陈寅老儿,竟敢出口伤人,某家今日要好生教训你。”
“若非我家司马处处当先,你等焉能屡破贼军?”韩当、程普、黄盖三人怒气冲冲,相继出声骂道。
“大胆,老夫乃是一郡太守,你等枉顾上下尊卑,一再顶撞上官,绝不能轻饶”,陈寅对左右大喝一声:“来人,孙坚等五人无礼犯上,立即拿下治罪!”
“老匹夫,我孙坚对你一忍再忍,你竟如此不知进退”,孙坚一见陈寅兵士围将上来,旋即大怒,拔出古锭刀,大喝道:“谁敢上前,休怪某家刀下无情。”
祖茂四人各执兵刃,护在孙坚身前,眼见双方一触即发,臧旻紧忙喝止道:“收起兵刃,全部退下。”
孙坚这才收刀入鞘,陈寅摆摆手,令军士退去,臧旻劝道:“现今句章贼寇未灭,我等切不可生起嫌隙,互相内斗,给予城中贼军可趁之机,二位还需以国事为重,怎能因私废公,耽搁平叛大事。”
孙坚、陈寅二人心中气愤难消,先后扭头过去,不去搭理对方,臧旻不由有些为难,转首瞥向一旁的朱儁,问道:“公伟(朱儁字)素知兵事,如今贼军死守句章,惟有强行破城,不知你有何良策?”
“哈哈,公伟与我不谋而合”,朱儁凑到臧旻耳旁,低语几句,臧旻点头一笑,转首望着陈寅说道:“陈太守麾下丹阳兵苦战数日,今日一战,当以丹阳兵为先驱,强攻北门,陈太守以为如何?”
“刺史大人放心,今日我丹阳劲旅必破句章”,陈寅闻言,满面欣喜,拱手应下,领着丹阳兵往北门而去。
臧旻又遣二将佯攻句章南门、西门,自领大军紧守东门,唯独将孙坚搁置不用,孙坚顿感憋屈,满肚子火气。
骤然之间,城外鼓声号角大作,城下汉军满脸肃穆,迈着整齐的步伐,稳步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吼一声“杀”。嘹亮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扣人心弦,城头上许韶一见汉军如潮水一般,来势汹汹,高喝一声:“放箭。”
片刻间,城头箭如雨下,漫天箭矢狂飞向城下汉军,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一般,拖着呼啸声划破长空,句章城外最后一刻的宁静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哀鸣嘶吼、金戈轰鸣。
“传令下去,死守北门”,许韶一见北门外丹阳兵如狼似虎,暗自料定汉军主攻北门,当即调派三门军士,集结重兵于北门死战。
北门外,城下到处都是丹阳兵健硕的身影,城头羽箭也是一波接一波,从未停歇,不断有汉军兵士中箭倒地。汉军好不容易奔至城墙下,竖起云梯,紧随而来的还有攻城车,不住对着城门轰撞起来。
然而城头贼军早有准备,一块块各形巨石,一根根带刺的滚木,骤然砸下,汉军被砸的怒火万丈,发疯似的爬上云梯,往城上攀去。或有汉军侥幸登上城墙,然而城头贼军早有准备,顷刻间酒杯数名贼军持刀迎上,砍下城头。
“滚下城去”
“去死”
凄惨的哀嚎,滚滚的浓烟,疯狂的碰撞,散乱的剑影,两军兵士越杀越狠,战况越发激烈。不到一个时辰,句章城头残体堆积如山,血红色的浆液,染红了整个城头,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难闻的让人窒息,宛如修罗地狱一般,那么的狰狞恐怖。
不多时,乌云蔓延在空中,盖住句章城头,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随着几声雷电轰鸣,放佛是要山崩地裂一样,大雨倾盆而下,鲜血与雨水混杂一处,汇聚成一道道红色细流。然而,这场杀戮仍在继续,伴着嘶喊惨叫声,士卒接连不断的倒下,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消失在这世界,这场大雨好似是老天爷也为城头的惨烈所颤抖,为生命的短暂所哭泣。
直至黄昏,大雨已停,然双方依旧激战不休,丹阳兵损伤过半,陈寅连忙向臧旻请命暂缓攻城,臧旻却是置诸不理,严令陈寅不得后退,陈寅无奈之下,只得再度率军攻城。
“刺史大人,许韶以为我军主攻北门,已然几度调兵至北门,可见其他三门皆以空虚,其中以西门最弱,况且血战至今,敌军无暇歇息,想必城中贼军不过是在死撑,此时可遣一支精锐,绕到西门,一举破城”,朱儁一直紧紧盯着城头战况,见时机已至,忙先臧名进言道。
“许韶千算万算,也决想不到,此乃声东击西之计”,臧旻抚须大笑,唤来眉头紧锁的孙坚,问道:“孙司马,如今陈太守于北门牵制住城中贼军大部,西门空虚至极,你可敢率麾下淮泗精兵,夺取西门,斩杀贼酋。”
“大人放心,末将若不能攻克句章,擒杀许韶,愿以死谢罪”,孙坚闻言,心头狂喜,拱手应命,拨马至阵前,对着千余淮泗精兵吼道:“众将士听着,我淮泗悍卒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本司马深信破句章者,必是我淮泗精勇,故而已立下军令状,若是不破句章,不杀许韶,便以死谢罪;本司马既已立下军令状,生死皆在此一战,若是某家授首请罪,你等也难逃干系,旦有畏惧不前、后退奔逃者,定斩不赦。”
“不克句章,誓不生还”,祖茂当先大喊一声,众将士随后高呼不止,吼声一阵高过一阵。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洒在句章城头,北门战事正酣,许韶连砍数人,他却不知道的是,孙坚已然率军绕到西门,全军偃旗息鼓,藏于句章城西门外。
直至血红的晚霞逐渐散去,北门的战事也告一段落,到处都是断裂的肢体、破碎的躯干,与刀剑混杂在血泊中,让人难以分清。丹阳兵渐渐退去,陈寅瞧着丹阳兵损伤过半,心伤不已。然而臧旻并未退军,许韶也不敢放松,连忙传令军士加固城墙,搬运箭石。汉军并未撤退,也未攻城,城上贼军依旧不肯下城,双方就这般对峙良久,谁也不敢轻动。
“吹号擂鼓,攻城”
臧旻瞧见城头炊烟升起,微微一笑,瞥了一眼身后已经用过饭的两千军士,便传令朱儁率军佯攻北门。一时间,城外鼓号再度齐鸣,两千汉军阔步前进,隆隆向北门进逼,口中嘶吼连连,震动天地,吓得贼军胆颤心惊。
西门外的孙坚早早用过晚饭,听得北门外鼓声再起,当即一声令下,千余淮泗精兵从容不迫,飞速奔向西门城头。
“敌军偷袭”
忽而西门城头将官一瞧见城外攒动的人头,惊呼一声,城头守军不足千余,所料不及,顿时手忙脚乱,挽弓抛射。漫天箭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孙坚不由加快脚步,转首对韩当喝令道:“义公(韩当字),速率百名敢死之士,火速登城。”
“弟兄们,随我来”,韩当随即甩掉手中金丝大环刀,挎起一把环首刀,冲着身后百名名兵士吆喝一声,当先杀出。只见这些兵士个个手执一把环首刀,身无铠甲,又无盾牌,急速狂奔起来。
韩当等人疾跑至城下,险险避过箭雨,各自搭好云梯,飞一般的往城头攀爬上去,然而贼军已然回过神来,奋起抵抗。刀剑相交,枪矛飞舞,高亢的喊杀声,低沉的嘶吼声,百名死士不住有人倒下城去,一人倒下,又有一人接替上去,挥舞着环首刀,拼死血战。
“军侯小心”
韩当方登上城墙,挥刀连砍数人,忽闻身后一声惊呼,一把钢刀自上劈来,已然无法避开,却有一道身影挡在前方,钢刀无情划过,那道身影陡然倒地不起。韩当一瞧,悲呼一声,死的正是自己的亲卫,还被敌军钢刀砍得肚破肠留。
“贼子,受死”,韩当瞥见那手执钢刀的西门将官,正冷笑的杀来,顿时满脸戾气横生,大吼一声,挥刀迎上。
只见寒光一闪,韩当劈开西门将官的钢刀,接连砍出数刀,西门将官瞬间淹没在韩当刀影中,被砍得支离破碎,临死前也不肯闭眼,双眼凝望着天空,放佛在庆幸自己得到解脱。
不消片刻,百名敢死队死伤过半,仅剩三十余人,却也终是登上城头,城头贼军怎肯轻易相让,蜂拥般杀上来,西门城头又是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章节名打错,应该是“第一零八章、朱公伟声东击西,孙文台刀斩许韶(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