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思索。

用「我」来自称是否合乎道理。

答案是……

不合常理。

那么，该如何自称？

「我们」？

「他」？

或者「他们」？

构成「陈明轩」这个概念的素材已经混沌不堪，确切来说是属于「陈明轩」这个个体的部分，在那庞大的灵群面前如同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自己经常会做梦。

梦境的长度……不，准确来说是在梦境中的体感时间，是所谓的现实时间的数倍。

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正亲身经历着某些事。

至于现在，身处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在现实，亦或是在梦中？

又一次从冗长的回忆中苏醒，他开始整理思绪。

(啊啊，昨天我在会场上公开杀人，中午和芷萱撇清关系……还有和那家伙的决斗。)

好不容易整理出这些尘埃般细碎的记忆，明轩按着额头，试图回忆起更加详细的内容。

昨天中午，和妮薇一起吃的饭，吃的什么来着……不记得了，晚上我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妮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记得了，晚饭又吃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每天的剑术训练有没有好好的进行……

不行，完全想不起来。

对了，昨天一共来了多少人？

嗯……七个……吧？

宇风，鸩羽，罗杰，妮薇，芷萱……芷萱，啊嘞？

还差了两个人，是谁来着。

有一个记得是身上充满了生命气息的……

植物一般的女孩……

啊对，是那个人啊，名字是什么，记不清了。

翻身起床，打开日记本。

“啊啊，是叫柳叶玲啊。还有最后一个，是叫杨子欣啊。”

没有向前翻日记，查找这个叫做杨子欣的人究竟是谁。

既然自己不记得了，就证明不太重要吧。

……

简单地吃过早饭，他披上一件外套，走出家门。

零组的路，还记得。

时间还早，慢慢走过去就好。

嗯？

今天去零组是要做什么来着？

啧，和那家伙打架，还得输掉的那种。

(不过周围好吵啊，有个人一直在喊着什么啊？)

“明轩！！”

终于，他的胳膊被人拉住。

“啊？是宇风啊，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我叫你一路了，你也不答应一声！”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周围一直那么吵。

“所以，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如你所见各方面都很好。”

“……”

宇风无言，“各方面都很好”恰恰说明了他状态不对吧。

一般正常人经历了那种事情之后，多少心情都会有些起伏的吧。

可是他没有，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气脉流转正常，魔力稳定，异能波动平稳。

可是这一切放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就显得十分异常。

“还得打一场无聊的架……回头再聊吧。”

他摸出手机，低头看着些什么。

那上面的内容和日记本上的如出一辙。

把最近一周的事情翻看一遍。

(原来如此，我最近是在做这个啊。)

灵格的凝聚，天照系统的构建，以及抹杀使徒。

(啊啊，真是麻烦啊。)

他收起手机，迈步向前。

……

场地里观战的人还不是很多，可能是因为他来的比较早吧。

在廖先生的亲自安排下，他走到准备室，静坐等待。

「抱歉，我们……只能这样分开了，虽然我是如此的爱你，如此的不舍，可是……」

(不，别走……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啊，)

想要喊出那个名字。

可是大脑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再度回想，却忘记了那人的名字。

“！！”

(发呆了？)

自己竟然坐在这里发呆，现在是几点，决斗还有多长时间……

啊，还有半分钟啊。

喝了点水，他起身离开。刚才发呆的那段时间自己好像在想些事情。

是什么来着？

啊啊，又不记得了，最近总是会遗忘一些东西呢。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去想，只是……心中这窒息般的苦涩，又是怎么回事呢？

以半发呆的状态走到场地上，鸩羽已经站在那里了。

“你来了。”

他并不想接这种标准的打架台词。

“不想废话是么，原来如此，那么开始吧。”

鸩羽握了握拳。

“那么，”

廖先生拿着话筒走到场地中央，

“虽然是决斗，但是有以下几点规则哦。一，不得下死手。二，不准造成无法恢复的伤口。那么，决斗开始。”

“！！！！”

场地四周很吵。

这时他才注意到四周已经坐满了人，不只是零组的成员，就连其他组织的上位者们也来了。

(原来如此，真是公开公正啊。)

既然来的人这么多，自己就少放一点水吧：不使用虚空权限带给自己的强化，不使用极光烈风以外的剑招，只调用三成的魔力。

“哈……”

斩铁出鞘，他快速冲到鸩羽面前。

极光。

他的剑在鸩羽身上穿了过去，而那个鸩羽，化作墨绿色的羽毛缓缓飘落。

“真是危险啊。”

鸩羽自信的笑了，看着再次冲过来的对手。

啪。

鸩羽打了个响指。

变得锋利的羽刃从地下钻出，而鸩羽也快速饶到他的侧方，挥出手里的羽刃。

咔啦……

突兀出现的冰墙封住两面的羽刃。

“嘿！”

鸩羽拋起一把羽毛，自上而下的刺向他，同时牵引着刚才作为替身的羽毛。

“无聊。”

在头顶和身后筑起冰墙。

这下，他相当于用冰把自己困了起来，只留一面出口。

「羽刃·纳贝里士」

比之前还要大上一倍的羽刃群从那个开口灌了进去。

他身后的冰墙破碎，直接被撞到墙壁里。

肩上，腹部，大腿……

钉满了羽刃。

(还是有毒的羽毛啊，挺能干的嘛，那家伙。)

心里想着差不多可以认输了。

看着握住羽刃一步步走过来的鸩羽，他像是挣扎了一下，随后说出了那句话：

“我输了。”

全场沸腾。

他除了一开始的一剑以外，全都是在被动防御，最后还被对手一招解决，这种干脆利落的决斗正是证明了鸩羽的实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证明了他的实力。

拔掉身上的羽刃，医护人员过来抬走他，只是离开了场地，离开了众人视线的他摆了摆手，翻身从担架上下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血迹还在，没办法从外观上看出来。

“我自己能走，你们回去吧。”

冷冷的抛下这句话，他小跑着离开。

身上的血迹也逐渐消失。

(那个鸩羽，应该名声大噪了吧，这样也好。)

在出口的位置，和一个女孩擦肩而过。

“明轩大人……”

妮薇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那个男生了。

在虚空战场，觉得他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的老好人。

在苍龙会，觉得他是一个有着尊严的强者。

可是现在……

望着那个不理会自己的呼喊的背影，妮薇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他小跑着。

他奔跑着。

他飞掠在城市的上空。

一名西装革履的老者拦住他。

“阿尔法啊，好久不见？”

阿尔法的目光悲悯。

思考许久，老爷子缓缓地说：

“你的天照系统成功了，世家们开始外派子弟前往虚空战场。”

“但是核心成员，以及那些名册上没有的隐藏角色，都没有出动对吧？”

“没错，接下来……”

“是啊，接下来。继续苍龙会，拜托了。”

“嗯，不过这次你别再乱来了。”

他没有回答，也许是在反省吧。

(我……为什么，要跑到这么高这么远的地方？)

想不起来刚才的心情，回忆不起那些琐碎的小事。

“嗯，那么，我回去了。”

从近百米高的屋顶跳下去，消失在城市里。

“现在的你，还只是个孩子啊，真是的……”

阿尔法叹了口气，

“我总是，把你当成那个无所不知的家伙呢。”

阿尔法在微笑，发自内心的，无奈而温暖的微笑。

……

「我该怎么办啊？弗利嘉……」

「做您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啊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都明白的啊，预言无法更改，因果的线一旦连接就无法解开……至少我们不能解开，所以……选择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吧，我的王，我最爱的人。」

「可是，可是……」

「不必悲伤，不必犹豫不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又一次睁开眼。

(啊啊，我在街上失神了啊，几分钟？几秒钟？)

然而还没完全落地的脚步告诉自己，这次的发呆连一瞬间都算不上。

“我是他，我不是他；我是他们，我代表不了他们；我想像他们一样，我成为不了他们！”

滴答。

(咦？)

滴答。

(这是？)

失去视力的红眼在流泪。

(「他」不对，是我(陈明轩)在伤心吗？)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被蚕食殆尽，原来……

原来还有一丝残留……

这是最后的慈悲还是作为现界凭依？

都已经不重要了，

自己只要，只要把日记中纪录的，今后的时光纪录在那只红眼里就好。

明轩站定身体，拨开挡住红眼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