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凡尘回来，槐然便拉了源尘喝酒，酒库里的酒喝了大半，酩酊大醉，就抱着冰冷的玉萧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今儿个，才将将醒过来。

今日休沐，在妖学里修习的小妖都要将这山间闹腾的翻了天，本事大些的都会成群结队的去人世赶集，搜罗些人世的小玩意。

可槐然是一只上了年纪的妖精，好几千年的光景，让她对什么都起不了兴致，每日总是懒懒的靠着软榻，动弹一下手指都觉着累。

“槐然姐姐，你带我们出去玩吧，槐然姐姐！”软榻边团了好几个奶娃娃，扯着槐然的手臂一直来回晃荡。

槐然扫一眼坐在茶桌上煮茶的源尘和妩吀，扶额：“为什么是我。”

“因为槐然姐姐最漂亮呀！”头顶一朵白茶花的女娃娃一把抱住槐然的腰，一张小脸在她身上蹭啊蹭的。

槐然抬手摸摸女娃娃的脑袋，笑道：“阿茶真会说话，不过我一人可不敢带你们出去玩，得叫上你们源尘姐姐还有妩吀姐姐一起。”

“源尘姐姐和妩吀姐姐早就答应带我们出去玩了，就只有槐然姐姐白日总是懒懒的，一副要睡着的模样，我们总不敢吵着姐姐。”年纪大些的墨月小声嘀咕着，只这声音不大不小，屋子里头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槐然挑眉，抬手拍了下墨月的脑袋：“你就跟妩吀一个模样，说起话来，半点面子也不给我留！”

墨月摸着脑袋，嘿嘿笑了声，便小跑着躲去妩吀的身后。

槐然坐起身，懒懒的舒展了下身子：“我带你们去便是了，都去换个装扮，莫要吓到那些胆子小的凡人。”

几个娃娃欢欢喜喜的跑开，看着他们的模样，槐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还是年轻呀！”

“你也换身衣裳吧，这么冷的天，你穿的这般清凉，定会惹人生疑。”妩吀端着一杯源尘刚刚沏好的茶，故作高冷的模样。

槐然离开软榻，缓缓走至妩吀身边，伸出食指戳了戳妩吀的额头：“你做什么学源尘那副模样，清清冷冷的，没的带坏了几个娃娃。”

“那总比学你来的好些，夜里头跑去偷看那封家少爷，精神抖擞的，到了白日，便懒懒的窝在屋子里，认识的晓得你是个槐花精，不认得，只以为你是个猪妖！”妩吀冷哼一声，端着茶不再搭理槐然。

槐然挠了挠眉毛，几声干笑：“这年头，懒一些都要被说上几句，这日子，当真是没法子过了。”

“你们两见着面，就要拌上几句嘴，哪来的脾性。”源尘被两人的拌嘴逗笑，放下茶盏，“你们二人去将衣服换了，我去安排下谷里头的事。”

妩吀拉住起身要走的源尘：“今早我便同竹落说过了，有她在，谷中的事，你放心便是了。”

槐然嘴角一抹笑意：“妩吀做事，越发的周全了啊。”

妩吀一顿，有些恼怒的瞧向槐然：“自然是没有你潇洒，两手一摊，每日里不是不见踪影，就是昏昏欲睡，一堆琐事全落在源尘姐姐同我的身上。”

“唉，如今我已年老体弱，对这谷里头的事，也是有心无力啊！”槐然摸着下巴，悠哉悠哉的的走了去。

妩吀被槐然这幅模样气的倒仰，源尘却是了然，淡然的脸上，竟是浮现了几分暖意：“她本就如此，凡事都不上心，哪怕是修行，终日里也都是懒懒的，这些年，为了护住这长清山，变了许多，我以为是改了性子，却不想，只是隐了起来。”

妩吀垂着眼，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几个娃娃闹腾着要去附近的城镇，有些远，几个娃娃又还不会飞，没办法，源尘只得拉出谷里头圈养的白驹，幻了辆车马，由白驹拉着车去了城镇。

槐然应付不了那些吵吵嚷嚷的娃娃，便同源尘一起坐在外头：“想当初，妩吀他们也是小萝卜头的时候，可是乖巧的紧，哪像他们，这般闹腾！”

源尘拉着缰绳，轻轻笑着：“这会儿天都大亮了，集市差不多该散了吧。”

槐然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靠着门框，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应当是散了，不然，这些娃娃东奔西窜的挤在人堆里，就咱们三个也盯不大住。”

“不过几个娃娃，曾经，你可是带了上百个娃娃出门，那会儿不也一个不落的带了回来。”源尘捏着马鞭，面上浮起几分浅浅的笑意，“阿然，你确实懒了些。”

槐然瞥一眼源尘，揉了批耳朵，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

白驹不过是匹没有开灵的普通马匹，但走的却是源尘用妖术辟出来的妖道，所以仅用半个时辰便到了相隔千里的京城。

将马车停在路边，槐然率先下了车，伸手撩开车帘：“娃娃们，到了，快下来吧！”

“槐然姐姐！”胖乎乎的阿茶身子一跃就扑在了槐然身上，一双小手紧紧的扒拉着槐然的脖子，“槐然姐姐，妩吀姐姐说，这个城镇里头有好些好吃的东西，你带我们去吃嘛，好不好。”

槐然看一眼躲在马车里笑的妩吀，不由挑眉：“行啊，槐然姐姐请你们吃，妩吀姐姐付钱，你们说，好不好？”

“好！”稚嫩的声音一齐响起，引来不少侧目。

几人如数下了车马，到底是妖，模样一个胜过一个，都不是凡人之姿，惊艳了众人，引得好些人驻足不前。

“臭小子，为了个吃的，就把我给卖了！”妩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乖乖跟着我们，可莫要叫人拐了去！”

槐然轻笑一声，抱着阿茶说道：“是啊，你们可得好好跟着我们，不然，被谁带去，卖去了满画楼，我可不去救你们！”

“源尘姐姐，满画楼是什么呀！”软软糯糯的小手缠上了源尘的拇指。

源尘一双刀眼直直的向着槐然扫过去：“阿然，莫要教坏了她们！”

槐然收声不语，只是笑，率先向前走着，蹭着阿茶柔嫩的小脸：“阿茶想吃什么呀，姐姐带你去吃！”

“嗯，妩吀姐姐说，这地方有一种东西，叫糖葫芦，可好吃了！阿茶要吃糖葫芦！”槐然身上温暖，且带着淡淡的清香，阿茶很是享受槐然的拥抱。

恰巧一旁站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当下便吆喝开来：“糖葫芦喽，卖糖葫芦喽!”

“槐然姐姐，我要吃那个，槐然姐姐！”

槐然看着那一个个红彤彤的糖葫芦，愣了愣，似是想起了什么，过了许久才笑道：“好！”

登时，三个美艳至极的女子便带着几个娃娃拥上那个小贩，小贩有些痴了，半晌才听到那清冷似水般的女子开口：“小哥，这糖葫芦多少一串！”

“2文钱！”小贩赶紧别开眼，端上笑脸，“这些可都是将将做好的，山楂也是最新鲜的呢，可好吃了！”

“我要，我要！”白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蹦跶。

槐然率先拿过一串，递到阿茶手里：“都有，都有，不要着急。”

几个娃娃拿到糖葫芦都是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阿茶扑腾着要下地，槐然便也将她放下了，余光瞥见妩吀给小贩手心放了一块碎银，似是想起什么，又取了一串糖葫芦：“我记着，这是一个小丫头最爱吃的，这会儿，怎么不给自己拿上一串呢？”

妩吀顿了顿，却是别开眼：“小时候喜欢的东西罢了！”

“喜欢就喜欢，哪有分小时候和现在的！”槐然将手里的糖葫芦塞进妩吀的掌心。

妩吀化形的时候，长清山便立起来了，届时妖精不多，整个长清山也不过数百妖精，槐然与源尘苦修，却不强迫底下的妖精苦修，只要她们想要的，不会造下业障的，槐然就都会想法子给她们，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山脚下的集市里，卖的那红彤彤的糖葫芦。

妩吀抬眼去看她，槐然却已经看向了别处，手里的糖葫芦散发阵阵甜香，让她忍不住咬下一口，酸甜登时在嘴里迸发，她素来爱吃糖葫芦，只这千年，她再也不曾吃过，她也以为，槐然早就忘记了。

“妩吀，喜欢的东西，不是依仗时间就能消磨的。”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妩吀的耳畔响起。

妩吀抬头，却看见源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以为她不记得了。”

源尘轻拍妩吀的肩：“阿然还是阿然，只是上了些年纪，却也不至于老的不记得你的喜好。”

“源尘，你看这边，这边的头饰好生漂亮！”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却发现槐然已经拉着几个娃娃去了街的另一头，瞧着，倒是比几个娃娃都要兴奋些。

妩吀见到这般的槐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嗯，我们是妖，喜欢漂亮的东西，那是本性。”

“她可不喜欢，她只是喜欢买。”源尘轻轻叹了口气，“不晓得今日她又要淘多少东西回去。”

“你今日带了多少银子？”妩吀摸了摸口袋，发现只带了几块金条，怕是不够槐然挥霍的，面色有些难看。

源尘伸手拍了拍妩吀的肩：“我带了不少，若是还不够，咱们就把槐然压在店里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