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然？”

正拿着珠花往妩吀头上比的槐然，听到这声轻唤，怔愣半晌，才抬头。

书生俊秀，唇红齿白，一身玄色长袍，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披风，通身的贵气在一群书生里分外显眼。

“莨莜。”槐然放下珠花，弯腰抱起正抱着她大腿的小个子百绿。

封莨攸心中有些震撼，这些日子里，每到夜晚，他便会梦到那一晚，槐然笑着对他说，他眼角的血泪是她的，他以为，这只是梦。

方才只是匆匆一瞥，他只看见槐然的侧脸，却莫名的坚信，那就是他梦中的槐然，那个瞬间，封莨攸觉得自己就像是找了魔一般，不管不顾的跟在她身后，叫出了那个只在梦中萦绕过的名字。

“莨莜，没想到你真的认识这姑娘，我还以为你是在吹牛呢！”一旁的书生用胳膊顶了顶封莨莜的肩。

封莨莜却是不理他，只看着槐然，压抑着飞快跳动的心脏，强装镇定的开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梦里的妖怪吗？

似乎是听到了莨攸心中的疑惑，槐然嘴角一弯，本就妖艳的长相在刹那间绽放开，迷了好些人的心窍：“陪孩子们出来逛逛。总不能总在屋子里做梦。”

封莨攸听懂了槐然的话，心中有几分惶恐，又有几分欢喜，原来，那并不是梦。

“呀，好漂亮的女孩子。”封莨莜身侧的少年，趁着封莨攸走神，忽然几步向前，手一伸便要去碰百绿的脸颊。

青色身影一闪，妩吀的身子便挡在了槐然身上，手中长剑抵在了少年胸口前两寸的位置：“不得无礼！”

妩吀美艳不逊于槐然，但面容颇具英气，此刻面色不善的站在那里，将将那鬼迷了心窍的少年也不敢再上前。

“你才是女孩子，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槐然怀里的百绿不高兴的嚷嚷起来。

槐然眸光微闪，笑着将百绿放下，郑重其事的对阿茶说道：“阿茶，你管好百绿，莫要让他上前咬了他们！”

“槐然姐姐你放心！”阿茶一脸正经的应道，一只手紧紧的拽住百绿，分明是百绿有前科的模样。

“槐然，少轩他，他不是有意的！”封莨莜面容有些红，多半是对同伴做出这般不雅的事来而感到羞愧。

“你倒是记着我的名字。”槐然看了看封莨攸，轻声说道。

莨攸的耳朵越发的红，夜夜出现在梦中的名字，无论如何，也是忘不掉的，可这样的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槐然像是能听到莨攸心里话一般，理了理身上的白色裙装，面上笑容加强了几分：“妩吀。”

妩吀看一眼槐然，见她面上带笑，显然是没有恼，便收回剑，冷哼一声退到槐然身后，安慰着哇哇乱跳的百绿。

“你怎的会在此处？”槐然抬眼看着封莨莜。

除却梦里，这分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槐然面上的笑意，却让他觉得，他们相识已久。

封莨莜对上槐然的眸子，血色的瞳仁幻成了墨色，可他分明看到了她瞳仁深处的那一抹血色：“今日书院公休，几个同窗说带我去逛花会。”

“哦？”槐然挑眉，眸子轻轻扫过那几个少年，“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呢，竟然有花会？”

被封莨莜唤作少轩的少年却是赶先开口：“下了几场雪，玉家的梅花林便会盛开，玉家公子素爱文雅，每每都会连着办七日的花会，品茶，赏花，论诗，好不风雅。今儿个可是头一天，姑娘这般赶巧，不如同我们一起去逛逛那花会？”

槐然不着声色的退后一步，避开少年的靠近。

“少轩，莫要无礼！”封莨莜到底不是个呆的，邱少轩几番凑近槐然，分明是故意的，若是旁人他呵斥便是了，可偏偏这邱少轩可是他母亲庶妹的儿子，算起来也是他的表弟，总不好让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下不来台。

“花会有什么好看的，这世间的花朵，断不会有一朵比槐然姐姐更加漂亮的！”阿茶身边的妃络哼了一声，奶声奶气的说道。

“就是就是！”几个娃娃纷纷对妃络的话表示赞同。

“槐然姐姐可是最漂亮的！”阿茶狂点头，却好似想到什么，“妩吀姐姐和源尘姐姐也是很漂亮的呢！”

源尘伸手轻轻点了点阿茶的额头：“哪里学来的拍马屁的招数？”

阿茶却是不服：“阿茶可没有拍马屁，阿茶说的可是实话。”

槐然被几个娃娃逗笑，伸手揉了揉阿茶的头顶，笑着看向封莨莜：“几位公子既是要去看花会，便赶些去吧，莫要耽搁了。”

“姑娘不一起去吗？”邱少轩依是不死心，竟然伸出手便要去扯槐然的手。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只穿着青色的绣花鞋的小脚直接踢上了邱少云的胸口，邱少云几番踉跄，竟是跌出店外。

几个书生慌慌张张的去扶邱少云，将要声讨，却被妩吀那副略含杀气的面容镇住，唯有那邱少云“哎呦哎呦”的嚎个不停：“你，你竟然敢打本少爷，你……”

“如何？”妩吀瞥了一眼地上的邱少云，面上冷傲之气愈盛。

“我等不过好心请你一同去看花会，你们怎么的出手打人？”邱少云被扶起，捂着胸口，“你们可知道我是何人？我爹断断不会放过你的！”

“管你是何人！”阿茶挤开几人的大腿，小大人一般的叉腰，“你这般嚣张，可是知道我家姐姐是谁，你敢对我家姐姐动手动脚，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邱少云被一个小毛娃娃呵斥，自然是恼怒了，当下便撩了袖子要上前，一副要教训阿茶的模样，却被几个书生拦住了，只得扬声骂道：“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呢，竟然敢这么和小爷我说话，你信不信小爷我收了你做小妾啊！到时候小爷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邱少云出口的话难以入耳，源尘伸手捂住了阿茶的耳朵，眼里已有隐隐怒意。

“你找死！”妩吀却已经动了怒，反手便要拔剑。

“妩吀！”槐源尘几步上前，将妩吀挡在身后，一只手死死的握住妩吀的手。

槐然缓缓走至最前，一双眸子落在邱少云身上，嘴角也划出浅淡疏离的笑意：“你方才说什么？”。

“我，我……”邱少云一瞧见槐然，便说不出话了，只晓得看着她，那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我家妹妹最痛恨你这种色欲熏心的伪君子，若是她真的恼了，你那了不起的父亲可能就得去乱葬岗找你尸身了！”槐然笑的淡淡的，只是这眼中的冷意看的人心惊胆战，“公子，我不是说笑的！”

槐然不曾动怒，但周身也泄出了几分威压，使得邱少云莫名胆寒，但也梗着脖子“你，你威胁我！”

“我从不威胁人。”槐然只是笑。

“世风日下，现如今的读书人便是这般？礼义廉耻都不知道读什么地方去了。”源尘的声音清冷，散在风里，让几人莫名觉得阴冷。

“不若砍了他，送去喂豺狼！”妩吀看着邱少云就觉着恶心，手中的剑也因着她的战意，轻轻抖着。

妩吀幼时，曾被一个书生拐走，卖进了青楼，妩吀彼时年幼，还没受什么委屈，就被槐然和源尘及时找到，但是到底还是在妩吀心底留下了些不好的，这么多年来，妩吀最最见不得，便是那些衣冠楚楚，实则禽兽不如的男子，这邱少云倒是撞上了妩吀的枪口。

“妩吀姐姐，杀了人，你这剑就脏了，不能用了。”墨月是几个娃娃里最懂事的，当下便拉了妩吀的小手，轻轻晃荡着。

“怕什么，若是脏了，那丢了便是，反正你槐然姐姐的库房里有那样多的武器，我随便扒了一件都能用！”妩吀摸摸墨月的小脸，说道。

“莨莜，那可是你的同窗，你怎的不去扶一把？”槐然听说妩吀妖去她库房里找武器，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只是一副看戏的模样，捡起一支珠钗把玩着。

槐然面色依旧，可封莨莜偏偏从她的眸子了看到了几分不屑，不由恼怒，恼的是，若他不来唤那一声槐然，也就没了这般出丑的事，怒的是想不到邱少云竟然这般的不顾礼仪教义，分明一个登徒子的模样。

“嗯？”槐然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些。

封莨莜作揖：“在下为少轩赔不是了，还请槐然，槐然姑娘莫要介怀！”

槐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轻轻放在柜台上：“掌柜的，这珠钗我要了！”

掌柜呆愣愣的点头。

槐然牵起两个娃娃的手，缓缓向外走去，错过封莨莜身侧时却是顿了顿，将手心里的珠钗放入他的掌心：“即是花会，莨莜还是莫要空着手去，没的让主人笑话。”

封莨莜不是个傻人，看着掌心的珠钗，回想槐然的话，当下红了一张俊俏的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愧的。

“莨莜，你怎么能让他走了呢，你……”邱少轩上前拉扯封莨莜的衣袖。

“放手！”封莨莜猛一甩袖，再回头便是怒容，“你今日这般所作所为，我会如数禀告母亲，邱少轩，你妄读圣贤书！”

封莨莜大步流星的离去，留下邱少轩一脸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