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好像老天诚心不让我走似的,雨自打昨夜回来之后就一直下个不停,第二天一早虽然没有昨天下得那样大,却还是阴雨绵绵的,看得让人心烦,文家的仆人来回话,说是昨日大雨引起了塌方,路滑,今日走不了了。
山口君看着有些着急,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碗里的粥,来来回回地走,闲不住。但扑棱就不一样了,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知道今日不必走了,抱着被子倒下去又睡了。
“老天爷留人,山口君你还是坐下吧。”
山口君一副英雄没用武之地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叹气,我往他碗里夹了一夹蘑菇,“出来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就当歇息几天吧,等走了之后再多走一段路,也不会太晚的。”
山口君依旧愁眉不展,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却不见他往嘴里喂。
“在担心‘老爷’,怕他找上门来?”山口君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
我放下碗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你当初决定跟着我不是因为那什么所谓的魄力吧?”好像是不知道我突然说这句话,山口君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是因为你需要自由之身去寻你的母亲对吗?”
山口君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隐瞒我的必要,直接点了点头。“你......”山口君言语有些紧张。
我大大咧咧地笑了,“哟,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收起玩笑的语气,我正声道:“我希望以后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与我说,我们现在也算是共过生死的兄弟了。”
山口君点点头,笨拙道:“我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我没怪你。”山口君点了点头。
我哪里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呢?他被人欺负久了,压迫惯了,连这点基本的诉求都不敢告诉他人,他......其实心里很苦。每个人都要给对方留够最基本的尊严与空间,这样,才能够真正的同舟共济。
“这样!咱们说定了!等我们活下去,在阳光下活下去,在那‘老爷’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的时候,就去寻你的娘,把她接回来,颐养天年,怎么样?”
山口君有些哽咽,过了许久,以沙哑的声音,缓缓回复着我,“好。”
过了一会儿,山口君咽下嘴里的饭粒,看着我有些抱歉道:“有件事情,我觉得很有必要与你说。”我正襟危坐等着他的话,“碧霄,她,很像我的母亲。”晴天霹雳,我脑子一下就懵了,像?算一算碧霄的年纪,怕是比山口君还要小上许多,这既然这样像,说明,二者有血亲关系。
“那待我们回去,就问一问碧霄好了。”
山口君蹙着眉,“没那么简单,你以为碧霄是什么人?翠楼的头牌?”山口君嘴角逸出的轻笑就说明了绝没有这般容易。
“这件事的确是我瞒了你,如若早些告诉你,可能还要好上许多。”
山口君越是这般说,我心里就越是没底,我捏紧了手上的筷子,剑眉蹙起,瞪着山口君,要他讨个说法。他要是再这般吊着我的胃口,我恐怕真的要去拽他的衣领了。
山口君叹了一口气,“你可知西域有个万象门,此门派以训练有素、人脉庞大著称。”
“碧霄是这个门派的?”
山口君点点头,继续说着:“我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个门派而已,第一眼见碧霄我就有这个猜测,但是证实我心中的猜测还是在翠楼的时候。”原来碧霄去武长歌府上的时候,山口君并没有与我一般待在翠楼,而是悄悄跟着,躲在暗处,看到了一切。
“如若只是个普通的弟子倒也罢了,但如若武长歌都受她统辖,由此可见她的地位在万象门不会低啊。”万象门的谣言这些日子我也听过不少,这万象门的创始人是西域的一名歌姬,她本是一个平凡的西域女子,与丈夫相敬如宾,相处极为融洽,不料,因为此女容貌骄人,被西域王室看上了,于是她的丈夫惨死街头,她也从此被抢入西域王宫。
事情到这里,还能算是一般的强抢良家妇女的桥段,而后的发展,则更富有戏剧性。
她凭着一身媚术不仅征服了西域王还让西域的亲王也被她深深吸引。两虎相争,西域王平叛成功,而就在那日的庆功宴上,她发动了政变,一把匕首贯穿了西域王的胸膛。
而被打败的亲王的部下感念她为亲王报仇也纷纷归入她的麾下,就这般她控制了西域王拥有的一小块儿土地,那位子由亲王的儿子来坐,但是实际掌权的却是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也凭借政变的势力而开创了万象门。
经历了几代的发展,这个门派也逐渐成为西域地区数一数二的势力。
这个门派除去训练有素、人脉庞大,还有一个特点,每一任门主都是女子,且门主只收女弟子。
照这情况看来,碧霄极有可能是万象门门主的弟子。
如若是这样,那么山口君的母亲也可能在万象门的控制之下,而既然碧霄在万象门那般得势,又怎么会委曲求全跟着我这个有上顿没下顿的商人呢?
山口君想说的怕是这个吧。
“你觉得,我应该放弃碧霄?”
山口君低下头,“不是放弃,是......你们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答应了会娶她,她如若没有对我说再见,我又凭什么要主动放弃她?”就算碧霄注定要被门派所累,只要她没有说放手,那我就必定要握着她的手一道走下去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归鸿笑嘻嘻走进来了,一身褐色的衣裙,颜色并不艳丽,但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适当。发髻的一边簪了一支扁竹蔻,紫色泛着一点点白,果然是人比花娇呢。
这般感叹着,归鸿笑着走到了我旁边,“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我摇摇头,怕她看出我刚刚的失态“前辈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吗?”。
归鸿单手捻着耳后垂下来的小辫,没有寻常女儿家摸辫子的羞怯之色,偏有大将之风,其形洒脱,她丝毫不羞怯地搬了一把藤椅坐在我面前,“不是我爷爷要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来?自己一人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