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青很想大喊，我去啊！当然是我去！是我求来的特许！
但是想到长生天藏书阁书卷汗牛充栋，文山书海，九青就颇头疼，而且她打听到藏书阁示于人前的书只有一至三层，四、五层秘密的珍品和或许存在的地下层藏品却是被诸多阵法符箓所保护，何况是残卷？
仙门曾有位弟子为了提升境界，千辛万苦求了特许，却动了歪心思想去四层摸几本仙界孤品秘籍，但是还没有找到暗格暗门就被天罡三十六阵和地煞七十二阵当场劈成烟——没错，连点灰都没剩下，直接没了。所以即使九青动用灵力，甚至是违禁用平时不敢示于人前的妖魔鬼怪之术，没个数月也难以找出《上古秘闻》残卷，前提还是藏书阁有这本残卷。
搁在以前她也就慢慢来了，但是现在她急于破解白骨珠，摆脱魔界威胁，身家性命都系在残卷上了，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我等你。”九青想了想，还是这样说了，头一次把性命攸关的事交到他人手里，虽是自己做出的抉择，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嗯。”顾泉从乾坤袋里掏啊掏，拿出来一袋莲子糖给九青：“吃糖，吃完我就出来了。”
哄孩子么卧槽……
我李九青是这种一袋糖就屈服的人吗？！
是的，我是。
九青接过糖，可怜兮兮蹲在藏书阁外的云端说：“哦，早点出来。”
她原是高挑的身材，接连打斗受伤，瘦得厉害，缩在那里反而是小小一团。
九青仰头看着明泽上神，碧绿的猫眼如绿宝石般华光璀璨，嫣红的唇微微抿着，像只无家可归，傻里傻气的猫。
顾泉心念一动，揉了揉九青的头：“咪咪乖。”
乖个妹！又把我当宠物！
顾泉没有看到九青在背后朝他龇牙咧嘴，径直入了藏书阁。
莲子糖清甜，一口一个嘎嘣脆，顾泉既然不出山，却会厨艺，那这莲子糖是不是他做的……她在明戒阁罚抄书的时候，他常常给她送饭，那饭食又是从何而来，而且当初还没有这样好的味道……
“喂，小猫妖。”
九青正出神，却听见有人在叫她，一抬头发现竟然是藏书阁！
九青抽抽嘴角：“……我好歹是个女修。”
“那如何？人家才不再乎呢！”藏书阁居然开始发嗲！
九青：“……”不是很想理这个奇怪的建筑。
仙符上画的嘴一张一合：“我问你，进去的那个人是不是上神？”
九青：“……”废话！
“我小时候见过这种人物呢！”
“你竟然还有小时候！”九青坐在云头，吃糖的手一停。
“人家是从小长大的嘛！”
“哦，真了不起。”九青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藏书阁了。
“当时神界好多上神，多得都要住不下了！”藏书阁想起往事，开始嘀咕。
“你知道神界的事？”神魔之战后，神界几乎全军覆没，万年过去，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便再也没有人知道神界的一切。
“我当时还是宝宝，只知道一点点，其它忘啦！”
九青：“……”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九青不由地问。
“满神，月神大人很喜欢做东西，也很喜欢下棋！”藏书阁道。
“还有呢？”父神满神和母神月神吗？
“新上神都好，旧上神都坏！”藏书阁气鼓鼓地说，小时候它是住在神界的小房子，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仙界长成了这么大的房子。
九青感兴趣地接着问：“然后呢？”藏书阁说话真奇怪。
“大家都说，花神喜欢战神，但是战神喜欢杀神！”
“哦……嗯？！？！？！”
九青碧眼圆睁，震惊得手都忍不住抖，什么？！等等……等等！什么！不是战神和杀神都爱花神，然后杀神所求不得堕魔屠杀神界吗？！这和她听到的不一样！
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
好劲爆的神界八卦！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曾经叱咤风云的神袛也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历史也成了史书里的短短几行字，甚至连是否存在过神明都令人怀疑，但是偶尔听闻这种神界秘事还真是石破天惊。
究竟六界口耳相传的是真相，还是这个忘东忘西的藏书阁不经意说出了事实？
“嗯……你还知道什么？”九青往嘴里扔了一颗莲子糖。
“就……知道这么多啦！好久没说这么多话啦！”藏书阁答道。
行吧……还以为大戏正要拉开帷幕，众主角都要打扮停当，甩袖上场，结果吊足了观众胃口，便说主角们都死光啦！故事只有演的人知道，大家辛苦了，散场吧散场吧！
这时候想砸场子是很正常的。
九青磨了磨爪子，又听到藏书阁后半句，泄了气道：“你说这么多还不够？”
藏书阁说：“往日里我问完三个问题他们就撕了符进门了，我没空说话呢！小猫妖，你以后可以来陪我说话吗？”
“我干嘛来陪你说话？”没好处的事她为什么做？
藏书阁也没想到九青会拒绝，想了半天说：“你下次来陪我说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九青似笑非笑的时候，嘴角会显出一点点酒窝，看着可爱，但是再配上线条锋利的红唇，总觉得她在嘲讽一样。
九青扬眉，摸了摸下巴笑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我是否本来就知道，不知道的话又值不值得知道？”
藏书阁要是有头估计当即就挠起来了，它有些气恼，有些小孩子脾气地说：“小猫妖，我活了好久都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
“嗯，你现在见到了。”九青回嘴起来怼死人不偿命。
藏书阁像是无奈了，它说：“那……我先告诉你……你附耳过来。”
九青想着听听也无妨，便附耳过去，仙符上的嘴一张一合，九青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不过这是真的吗？九青心里疑窦丛生，又觉得藏书阁在骗她。
藏书阁说完道：“我说完啦！你记得下次来陪我说话！”
九青脑子还在飞快思索过滤藏书阁的话，闻言一笑：“你已经把秘密告诉我，我不来陪你又如何？”
藏书阁气得发抖，仙符一直在抖，半天了才带着哭音说：“你……太坏了！”竟然是拿九青毫无办法。
九青听了，自觉得恶劣，笑得直打跌，气得藏书阁都开始哭了，它虽然没有地方可以流眼泪，但是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全是哭音，呜呜咽咽的，像个娇气包。
九青笑够了，才扶着藏书阁金丝楠木的大门道：“笨死了，我骗你的。”
藏书阁呜咽声一停，它要是有双眼睛一定睁得溜圆，不明所以，满是眼泪地瞪九青。
九青笑着说：“我是有事，等我办完这桩事我就来陪你说话。”
藏书阁一下子就不生气了：“真的吗？”
九青笑着点头：“是啊，但是你下次不要乱和别人说秘密，这世上好坏难说，对错难辨。我想你是有了灵性的，我去找点书来看，看有没有法子把你的灵性聚出来成个人形，到时候也不用困于一隅，可以到处看看。”
藏书阁高兴坏了，浑把九青之前骗它的事忘了道：“好啊！谢谢你！你是只好猫妖。”
竟然有人夸她好？
九青动了动喉咙，又笑：“我可是很坏的妖，最没心肝了。”
藏书阁没来得及说话，那张仙符就失效飘了下来化成飞灰，九青转头一看，顾泉已经出来了。
“……你好快啊。”一个时辰都没有啊！就算你是神也太逆天了点。
“还好，残卷藏在藏书阁地下层，略废了番功夫。”顾泉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扶了一下水晶镜，似乎在想什么事，没有接下去解释。
九青没有深究，她只觉得虽然顾泉说得轻飘飘，但是其中机关窍门，若是自己进去……呆到猴年马月都显得便宜她了……
顾泉仍做蓝衣神使的打扮，里头是雪白的立领上衣，扣子一路扣到脖子，显得严谨禁欲，外面穿着银丝绣芙蕖的襕衫，更显得气度高华，仙气氤氲。
明明是同样的相貌，狐帝东章青宁当时显得一肚子坏水，媚视烟行，还是顾泉好看些……多么正经清贵的人啊！
“怎么了？”顾泉问九青。
九青回过神，掩饰性地一咳，道：“在想过会儿吃什么，到时候先回合虚还是直接去寻东安琴？”
顾泉噙着不可琢磨的笑，道：“自会有人来请你。”
九青：“？？？”
“走吧。”顾泉拿出九青送她的水玉罗盘，连咒都不需要念，定了一个位置。
九青转头摸了摸金丝楠木的大门，悄声道：“无聊的话多看肚子里的书，书是很贵重的，不看浪费，学聪明点。”然后跟着顾泉走了。
仙界效率惊人，转眼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圣洁耀眼的长生天仙宫好似从来就是这样，未曾染上半点血腥。
如顾泉所料，他们刚一踏进门口，九青便被房里冲出来的玄明师兄拽住：“你去哪里了！掌门正要找你！”
玄明师兄话毕才看到顾泉，结巴了一下道：“呃，您好，您是……莫不是逍遥殿神使……”
那个小神使黄泉很自然地被人遗忘，看到顾泉的人都觉得是第一眼见到。众人只能从他的穿着打扮和透出的神气上判断出他是逍遥殿神使，却丝毫也想不起在幽冥山入口杀气腾腾的蓝衣神使，自然也想不起是谁破开结界，救了诸多仙门子弟一命。
所有人都会忘记顾泉……
九青看着顾泉一派从容淡定的样子想，他这样子活了多久？一千年？还是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