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凌说的诚恳,他是真的觉得和羽清相伴之后灵识深处的裂痕都被补全,但是羽清却只觉得这又是一番新的花言巧语,并不想接话,只拿起矮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咳咳!你这是酒?”完全没有防备的羽清上来就呛了一口。这酒也太辣了吧!
轩辕凌则是有小小的惊愕:“清儿妹妹,不曾喝过酒么?”这就是普通的寒潭香而已,也没有多么烈呀。
要知道,羽清如今可是能战造化境界的巅峰高手!竟然,会因为一口酒呛了自己?
说出来谁信啊?
可是,由不得旁人不信,这竟然真的是羽清第一次饮酒。年幼时候在幽莲谷,羽清每日沉迷练功,从未在意过什么吃食。三年幽禁时候更是缺衣少食,在无垠火域更是几乎不吃不喝。
离谷之后初入江湖,大事小情麻烦不断,难得有几个安稳吃饭的机会,羽清又是小孩子口味,只对点心和糖水感兴趣,这酒可是从来不曾沾过。
再之后羽清用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走到了九州巅峰的层次,接触的都是事关九州的惊天大事,又哪有机会享受什么酒水之乐。
等到幽莲谷灭亡,羽清肩上压上这幽莲谷重建、玄族复兴的担子,更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吃过一顿安稳饭。如今,还真真是她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
但是,这也太辣了吧……
九州最南边的凉州低谷长大的羽清,哪里受得了这种味道。虽然她综合实力是造化境界没错,可是这身体毕竟只是金元境界,还远没有达到不受外物干扰的状态。一口酒入喉,只觉得从舌头到前胸都火烧一般,暗咳了许久。
“我叫人给清儿妹妹换茶水吧。”轩辕凌看着羽清难得的这般样子,只觉得一股暖意从灵识深处一点点升起,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不用!”羽清却是何等骄傲的性子,怎么能就这么认怂?轩辕凌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是不肯承认自己不行。
轩辕凌也不说破,只是面上笑意盈盈,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题:“之前,曾与清儿妹妹说过,影殿在我之上,还有着‘那人’的存在。一直以来,影殿一举一动都是‘那人’直接掌控,我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所以呢?”
“后来,清儿妹妹曾问我龙族何时能受了这个气,我深以为然。曾经,是我能力不行,如今,却想拼上一拼。”轩辕凌若无其事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羽清暗暗咬了咬牙,却不肯示弱,也跟着喝了一口,强忍着不去咳嗽:“你调查到‘那人’的身份了?”
“那倒没有,用影殿的力量去调查影殿的掌控者,怎么可能会有结果呢?这岂不是贼喊抓贼一样。”
“噗。”羽清终于笑出声:“说的没错啊,我看你就是一个小贼。”
看见羽清终于不计前嫌的在自己面前放心的谈天说笑,轩辕凌只觉一直悬着的心慢悠悠飘回肚里。一双眼睛诚恳又明亮,却只看着桌上的酒盅,轻声道:“羽清,对不起。”
“嗯?什么?”羽清并不知道轩辕凌怎的突然间这般。
轩辕凌则是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握着酒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苍白,却是很快收敛了所有的力气,浑身放松,直视着羽清的眼睛说道:“云山之上,我是没有被九州结界限制的。”
羽清玩闹的心思瞬间停下。
“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选择站在你身边。”
这一次轮到羽清主动抬起手去喝杯中的酒,直至就被见底也没有停下。云山合围,那是羽清人生的巨大拐点,就在那一天之后,羽清彻底不再是无拘无束的潇洒魔女,曾经骄傲的自以为走出的通天魔女路也瞬间到了尽头。
那之后的无数个日夜,无数令人窒息的痛苦之中,羽清曾经反复思考过当时该如何去做,才能改变这个悲惨的结局。但是无奈的是,她想过千百种办法,却通通指向同样的终点:只要她跟着冰若上了云山,一切都无法改变。
但是如今,她却获得了一个可能改变那日结局的办法。
轩辕凌,他没有被封印修为。
那么,他就不再是如同帝无炎一样的只能勉强自保的造化高手,如若当日他选择了自己,以他的修为,足以震慑全场。
长老们不会死,她不会突破玄族的封印,若哥哥不会当场背叛,他们可以一起回到凉州去,幽莲谷,也就不会灭亡。
只要轩辕凌肯出手,一切都可以改变。
但是,羽清,她能这样要求轩辕凌么?要求他,在幽莲谷本就孤立无援的时候,为了“人尽可诛”的魔教,站在九州千门百派的对立面?
说到底,轩辕凌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呢?
她有什么资格,让轩辕凌替她出头,与整个九州为敌呢?
难不成,还要为了几万年前的情谊么……
手中的酒杯见底,羽清直接拿起旁边的酒壶,继续灌起酒来,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此时此刻,她忽然间有些明白那些借酒消愁的人的想法,当辛辣的酒入喉咙,划过整个胸膛,羽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头没有那么痛了。
“你如何选择,那是你的自由。”羽清,她从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菩萨,却也不会刻意波及无辜的人。
轩辕凌不欠她任何,她也一样不欠轩辕凌什么。
“可是这并非我本意。”轩辕凌看着羽清一连喝了不知多少酒,心中实在是难受:“我受‘那人’的指示,云山之上两不相帮、静观其变。一旦我出手干涉,很可能会直接与大道书冲突,被划分为九州的敌人。”
“大道书,早在我登山之时就已经认我为主。”这件事羽清并未和任何人说过,如今却是没有再隐瞒:“云山之上,我也没有被九州结界限制。只是我已无法使用凌月而已。”
“可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呢?”半壶寒潭香进肚,羽清只觉得脑子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知道了你就可以评估,怎样才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么?”
羽清扬起头,目光嘲讽:“轩辕凌,我从未要求你在四面楚歌的时候站在我身旁,你也没必要强调自己当时是情势所迫。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只是我们幽莲谷从来都是悍不畏死的直性子,像你这种冷冷静静周周密密评估了风险和利益再站队的墙头草,我看不上。若不是当日没有能力,大战一起,我先杀你。”
轩辕凌也是没想到羽清竟然会这般直白。但是她说的不错,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是考虑到了出头的后果,评估了风险之后,最终选择什么都没有做。
那这样的他,和墙头草,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解释什么,可是,我也背负着我自己的担子,全家灭门,我流落到影殿,这一份恩怨,我只有借助影殿的力量才有可能查清,所以我不能违背‘那人’的命令。”
羽清再次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轩辕凌,我理解你,但是,恕我直言,与我何干?”
不知道是不是这寒潭香的效用,羽清只觉思维越发混沌,似乎回到了刚出幽莲谷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竟是没有一点儿忌讳。
轩辕凌也不在意,只自顾自的讲着自己的身世:“我五岁时候,一场大火烧光了家族满门,我彻底沦落成孤儿被带到影殿。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那夜滔天的火光,和一个燃火的手掌。
我曾经无数次在夜梦中惊醒,脑海中回荡着那个苍白的手掌,可是,当我一点点了解了自己的血脉之后,我才知道龙族就是火属性的灵脉,也只有龙族的遗族才能够使用掌心燃火。”
“你想说什么?”羽清皱着眉头,似乎没什么耐心。
“我怀疑,帝无炎。”轩辕凌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不管是支配影殿的‘那人’,还是将我的家族灭门的燃火掌心,我都怀疑帝无炎。”
羽清根本不知道轩辕凌想要说什么:“所以呢?”
轩辕凌仍然不明所以的自说自话:“破神法器虽然也有接近神器的威能,却毕竟不是神器,因此谁都可以使用,用来克制神族的力量。但是神器不同,神器只能够被自己的主人调动。
因此,真正的神族遗族按理说应该会对独属于自己的神器有所感应,可是玉萧剑明明已经现世,但是我却一直感受不到玉萧剑的踪迹,所以才不得不以恨别离为武器。
恨别离是龙族的破神法器,如若针对龙族使用会立刻化去所有的龙族灵力,但是我自己来用,却也只不过是一把品阶不高的神器罢了。
可是帝无炎的兵刃,是一把玉箫。一把荧红色的玉箫。玉萧剑、玉箫、红色的灵力,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般巧合的事情。我感受不到玉箫神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神剑已经被掌控了。”
“你是想说,你和帝无炎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