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风行纵还恭恭敬敬管意非酒叫意先生,今日忽然称贤弟。
意非酒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一向大大咧咧,完全没注意到风大人眼角闪耀的泪光,以为只是气味相投所以随口兄弟相称。
风行纵摆上酒,说要给意非酒讲个故事:“从记事起,家父已在朝廷任高官。十二岁那年,村子曾遭遇过一次洪水,在全家逃难过程中,只有十岁的弟弟不幸走失......”
意非酒是一个除了头发张扬不羁,全身其它任何地方都淡定自若的人,可他听了这简短的开场白,居然惊得酒都泼了些出来:“你,你是......”
“你大哥!”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当年,风行纵的父母找了整整一年都没找到,认为小儿子怕是凶多吉少了,悲痛之余把宠爱加倍给了长子风行纵。
当然,也给了他加倍严厉的教导,以至于他后来成为了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辅佐君王之才的御史大夫。
父母抱憾过世后,风行纵仍在默默地继续寻找弟弟的大业。
直到近期才辗转打听到,三皇子的老师意非酒就是当年那场洪水的遗孤,老家一样,其他各方面也都与记忆中的弟弟吻合。
两人紧紧相拥,感慨不已,但又很默契地认为,此事不宜声张,否则可能会背上“朝廷官员私下勾结党羽”的罪名。
而山海王最讨厌、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私下勾结,形成自己的势力。
意非酒又根据记忆询问了一些往事,终于确定这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哥哥,激动不已。
意非酒频频看门口,风行纵教他放心,没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意非酒这才放心地说:“大王如此昏庸,我国未来的储君又是个暴虐之徒,兄长对此有何高见?”
风行纵叹了口气,也表达出自己对社稷婶婶的担忧。
意非酒忽然问:“倘若公子兰台没死呢?”
风行纵用大牛眼传递了疑问。
意非酒压低声音说:“若他还活着,有朝一日大王驾崩之后,你我兄弟联手助他夺太子之位,何如?”
风行纵很震惊:“愚兄毕竟是山海国的臣子,这废太子之事违背礼法,大逆不道,愚兄如何干得出来啊?”
“礼法?什么狗屁礼法?”意非酒出言不逊,“礼法是人定的,是为了让人过得更好。倘若被迫拥护暴君昏君,将百姓的安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人活得还不如牲畜,那么守着这样的礼法又有何用?”
意非酒从小就显示出异于常人的不羁性格,超级淘气,曾让父母大为伤脑筋。
后来与家人失散后,他被一个善良但是脾气古怪的老汉收养。老汉对他采取放养式教育,除了必须多读书外,其余想干嘛干嘛,不加管制。
意非酒溜进山里,找到一个冬暖夏凉的山洞,将四处搜集来的书籍码放在里头,最后那个山洞成了个小型图书馆,他疯玩过后就不眠不休地躲在那里读书。
所以,这样长大的意非酒,连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是不羁的,内心就更别说了。好在他三观比较正,没有被老伯养残。
后来,在另外一件事情的刺激下,他努力考取了功名,七拐八绕当上了其中一位皇子的老师。
人人都说他运气不好,这位公子兰台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意非酒独具慧眼,很快就发现了兰台的大才。而且还发现,公子兰台跟自己一样,都是厚黑爱好者......
云容山。
有幸每天喝予儿亲手煲的七珍汤,享受予儿亲手敷草药的待遇,还有被予儿输入的灵力所滋润,霍兰台的伤很快好了起来。
其余小伤疤慢慢都会变淡消失,但前胸和后背各留下了三道比较深的鞭痕。
山鬼说山中有种草药去疤有特效,却被霍兰台阻止了。
“留着吧,”他笑笑说,“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这样,咱也算是个受过伤、有过阅历的男人了。”
山鬼轻轻抚摸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说:“可是予儿看着好心疼啊。”
“那我赶快把衣服穿起来。”
霍兰台原本的衣袍早已被鞭打得破烂不堪,几乎成了布条,现在的衣服是山鬼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你别看她厨艺不咋滴,女红做得可真不错。
那天她拿来给他试穿时,把霍兰台惊得不要不要的:“我天,小仙女还会做衣服?”
在他眼里,小巧的绣花针比青铜宝剑还要重得多,难使得多,千军万马都比绣花针容易驾驭。反正要是让他缝个扣子,估计他能把自己的手跟衣服缝到一块儿去。
山鬼做的衣服,料子用的是山里竹子制成的厚竹节棉,虽然相比他做皇子时的料子朴素了些,却柔软、舒适、透气、暖和、合身,而且好看,尤其细节彰显品质。她那双小手真是太巧了!
与其说是手巧,不如说她有一颗爱着这个男人、爱着云容山、爱着天下苍生的七窍玲珑心。
“娶妻当娶祝华予。”
兰台把她搂入怀中由衷地叹着。只是,自己曾经想要给她的一切,还有机会兑现么?
山鬼却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脸真诚地问:“娶媳妇是不是需要入洞房?”
兰台的心猛地一跳,他恨不得天天跟她入洞房。
山鬼追问:“那得先找个山洞对么?”
啊,原来予儿她根本不知道入洞房是什么意思。
霍兰台本想逗逗她的,可是看她一脸认真地向自己请教的样子,又不忍心了:“不需要,入洞房指的是一种结婚仪式,任何地方都可以当洞房。一般要贴红双喜,贴喜联,床前会挂‘百子帐’,铺上会放‘百子被’,就是绣了一百个神态各异小童的帐子和被子,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有新郎和新娘子,还要那个那个......”
话未说完,兰台突然没声儿了。
因为他发现,原本小清新的房间,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成了一片大红的海洋。
喜字、喜联、百子帐、百子被突然全有了,而山鬼已经一身大红喜服、盖着红盖头在那儿等自己了。
我天,这动作也太神速点儿了吧!
山鬼毫不扭捏地自己掀起了盖头,皱着小鼻子冲他顽皮一笑:“是不是这样?好好玩,我来扮个新娘子玩玩,新郎官快过来呀!”
平时总是朴素打扮的她,在大红喜服的衬托下,脸色白里透红格外娇艳,看得兰台心如火烧,真想把她就地扑倒正法。
像予儿这样的绝世大美人,如果碰上别的男人,早已经被扑倒八百回了。
可兰台越是爱她,就越是要护她,在什么也不能给她的时候,他只能使出洪荒之力抵抗着自己排山倒海的欲望。
“新娘子”等了半天,咦,怎么“新郎官”还不过来呀?偶都等急啦。
忍不住又掀开盖头看看,没动静,干脆自己走过去邀他速速入洞房:“喝不喝交杯酒?”
兰台纠结万分地说:“予儿,成亲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的。”
“哦,”山鬼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楚楚可怜,“予儿不懂,公子别生气哦。”
然后又补充解释:“在天庭的时候,一年一度的瑶池宴最是隆重,凡在宴会上为诸神表演歌舞的,都要提前排练。这成亲,练习一下也不可以么?还是说,公子从未有过娶予儿为妻的念头呢?”
她想的是,自己爱他,就要早点嫁他为妻,不然将来天火焚心,就没有嫁他的机会了。
山鬼从未体会过失去的滋味,并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种锥心刺骨之痛,只想着能拥有的时候就尽情享受。典型的只重过程,不重结果。
至于丧妻的男人,届时感受将会是怎样的,她从未考虑过,暂时也想不到那里。
兰台心中大感冤枉,有些难以启齿但依旧坚持不对她说谎的原则:“以前我敢向天发誓,定要娶你为妻,现在却不敢了。”
山鬼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以前我有能力、有潜力给你的东西,现在都给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只见山鬼俏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柔情蜜意转为了愤怒,“公子以为予儿跟你在一起,是图你皇子的身份么?!公子以为当你什么物质享受都给不了的时候,予儿就会选择离开你么?!在公子眼里,予儿就是这样一个肤浅势力的女子么?!”
脸皮厚过城墙拐弯儿、字典里从没有“羞耻”二字的霍兰台,在山鬼的质问下,生平第一次面红耳赤起来。
自己所坚持的那套“给予论”,在这个情义高于一切的女人眼里一文不值,而且,是对她一颗赤子之心的亵渎!
他只从自己的角度思考,却忘记了考虑她的感受。
山鬼忽然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勾住了霍兰台的衣领,用一种很不同于以往的语气说:“现在公子你什么都没有了对吧?什么都给不了予儿了对吧?太好了,予儿要的正是这样的公子,完整的,纯粹的,一文不名的。你是我的了,从头到脚!”
说着完使劲一拽,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山鬼不自觉地伸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就好像手里拽着的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然后,毫不客气、甚至有些霸道地吻了上去,比过往都要主动,都要用力!
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脖子,眼神似乎还带点儿“看你要拿我怎么办”的小挑衅;另一只手像个小贼一样伸进他衣服下面四处滑动。
大红喜服衬托着山鬼绝美的容颜,也映红了兰台悲喜交加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