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童远之似乎早防了他此招,在抛起童欣的同时,身形随即跃起,一边护着童欣,一边长剑出鞘,向面具人横斩而去。
面具人只好收手,空中一个旋身,掌风错开童欣,向童远之面门而来,童远之收剑来挡,面具人的掌未触及剑面,掌气在剑面上被切成两块,却依旧拍向童远之面门。
童远之被重击之后,在空中连续几个翻转,才踉跄落地,以剑拄地,方稳住身形。
“原来是你!”童远之抬手指向面具黑袍人。
面具黑袍人右掌张开,五指合拢,向童远之挥出,只见五道白线,连连绵绵,似慢却急,一道道先后穿过童远之的胸口,童远之并未流血,身子便慢慢的僵住了,手指还保持着指向黑袍人的姿势。
童欣飞快地往弟子人多的地方跑去,果看到大师兄赵未正带着一众弟子与身着往生盟服饰的黑衣人急战,两边各有死伤,尸首遍地,血渍在月光之下透着冰冷的暗红色。
赵未看到了童欣,几个纵跃来到跟前,将童欣掩在身后,一边急切的问道:“师父呢?”
“爹还在闲林院呢!”
赵未冲古林派弟子喊道:“快随我去助师父!”
长老洪江拦住众人道:“不可!童掌门武艺高强,定无大碍!古林派所有弟子,不可分散!不可恋战!要尽快突围,保存我古林派力量!快走——!”
长袖一挥,把众弟子挡在身后,一人力战数十名黑衣人。
“洪长老!”众弟子大声喊着。
洪江拼死敌住涌上来的,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暴喝道:“快走!日后寻了往生盟为我报仇!”
赵未也只能往闲林院的方向看了两眼,便拉着童欣,与古林派的弟子们一起朝反方向跑去,在深山密林中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嘶杀声远了,也不见有人追来,才停下脚步,个个扶着膝盖喘着粗气。
童欣哭泣道:“也不知我爹怎样了——”
“师妹,师父不会有事的!”赵未把手轻放在童欣的肩头,安慰道。
童欣含泪点头,未多久,洪江洪长老带着几处剑伤,一瘸一拐地过来,几个弟子连忙跑过去搀扶。
洪江摆了摆手,道:“继续走!继续走!——”自己却一跤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前面的弟子喊道:“大家继续往前,不要停!燕长老传令,要我们赶往冷泉山,投奔冷泉派!”
张劲站在古林派断山别院的清风主院中,看着满地的古林派弟子、黑衣人交错相叠的尸首,冲身边的卫领道:“把童远之与那小子的尸首一起抬过来!”
没多会,童远之被抬了进来,扔在一个空地上。
李越也被抬了进来,扔在童远之的旁边,李越被摔在地上的时候身子动了动。
“他还没死——”旁边的黑衣人指着李越道。
张劲拔出腰中配剑,来到童远之身边,连插了几下,童远之身上的血,汩汩地冒出了血泡。
来到李越身边,看着李越又动了动,举起剑来,脸上表情变化了几下,剑并未落下去,低声道:“罢了!你本来就已活不了,我又何必补你这一剑呢。只是你下去后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该怪的人吧——”
收剑入鞘,冲一众黑衣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尊主,尊主,您醒醒!”李越听到岳长老的声音。
又听到许多人一起在叫他:“尊主!尊主!”
还有常玉帮他在擦拭身子的触感。
但他就是睁不开眼,他甚至感受不到眼睛在什么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了一阵湿润的凉意,他微睁了眼,看到了常玉,正在用冷水轻轻的擦着他的身子,擦完后在盆中拧出一股血水。
他觉得很累,眼皮很重,便任由眼皮垂下。
但他又不想闭上眼,怕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了,心中充满着前无未有的恐惧,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他怒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女子清亮温柔的双眸在看向他,女子眼中垂着泪,泪水滴在他脸上,他用力抬起手来,想去触碰女子的脸,他看到了女子脸上的刀痕,又粗又长,斜斜地伏在女子的脸上,像一条长长的虫子,他想帮地拂去,但他却怎么也够不着。
他的眼皮又重了起来,他只能闭上眼,但他听到了那女子的哭泣声,还有一声“越儿”,似有似无,隐隐约约。
他依旧能感受到女子落在他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
他又怒力的睁开眼,眼前却什么都没有,他看到的是一片压抑、一片厚厚的虚无,他也看到了一粒粒晶莹的泪水,从隐在虚无中的女子的眼眸中落下来,一直一直地落着。
有些直接落入他张开的眼中,又从眼角滚落,仿佛是他自己的泪水。
他便这样处在一种没有思维的状态下,躺着。
他没有感觉、没有痛苦、没有快乐、没有任何的情愫,甚至没有自我。
他累了,又闭上了眼,这一次他没有努力去睁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睁开。
他想安安静静地睡了,觉得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不过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感受到什么,他再度睁开眼,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接着是两双、三双,越来越多。
他觉得那是星星,他的意识中出现了天、星星等词汇。
而星星又渐渐散开了,眼睛中的虚空似在扩展,眼前越来越清澈,他看到了一弯月亮,他知道那是月亮,他感受了月光射在他身上,洞穿了他的躯体,带给他剧烈的疼痛。
他的意识有如散开的雾气,慢慢聚拢,他感受到了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了他躺在踏实的土地上,感受到身上的湿润,感受到了凉风拂在面上。
他感受到了脸上还在滑落的不是泪水,而是雨水,自己周身已被雨水湿透。
他想翻身起来,但他没有力气,而且,即便他只是动了动起身的意念,便生出无法忍受的痛楚。
他又躺了许久,因为,此时他感受到了时间。
他还想到了父亲何大富,想到了天瑶姐姐,想到老胡、想到了常常让他发笑的韩冬。
他想起了君安城外的落霞坡,以及在落霞坡发生的所有事。
但后面的事,他想不起,但他知道,他不在落霞坡那儿。
这到底是哪儿?
他把头侧了侧,看到了童远之。
而童远之也半侧着身,睁着眼直直地看着他。
“童长老——”
他喊了声,却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喊出声来。
而童长老没有理他,两只眼睛仍直直的望着他。
他看到童长老身边浸入积水中的血渍。
他转回头,低声自语道:“童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