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告一段落，房间内又一次陷入沉默。

沐北诺闭眼，将情绪掩盖在眼睑之下。

姜沅芷忽然想起故事里似乎少了谁，开口问：“所以你弟弟知道你想做的事情吗？”

沐北诺抬眼，神情中带出几分嘲讽：“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人都死了，还能如何？”

姜沅芷一愣，便听沐北诺说：“我原本想着，报仇还是什么事情，都我自己来就可以，至于我弟弟，只要好好活着便好，没必要卷入这些恩怨中。可我没想到……”

她深深地呼吸着，竟然说不下去了。

姜沅芷体贴地保持了沉默，没再去戳她的伤疤。

良久，沐北诺才平复了心情，将话题引回了正事当中。

“以我和延君还有你们两个人的实力，若来的追兵是普通人，自然是根本不会怕的，要防的也不过是修真者。但蔺轲虽说手眼通天，却也没本事随随便便指使修真者。即使是他，如今能派出来的修真者也只有四个而已。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找你们合作，因为二对四我并没有把握。

“而这四个人，以风花雪月作为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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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发现敌人接近的人是容煊。

容煊此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比如他知道自己天赋有限实力提高必然不如那些挂逼同伴，所以他选择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他所擅长的方面——也就是高科技的修真化应用。在这几年间，容煊成功制造出了大量连姜沅芷都看不出原理和作用的工具，并应用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好比此时此刻，被他装在看似不起眼的车队中的探查工具，成功在修真者感知范围之外便发现了来人的踪迹。

他收起手中镜面，微微一笑：“来了。”

风声仿佛静止了，有人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佝偻的老者眼神浑浊，仿佛行将就木；青年人脸色苍白，低声咳嗽着，一副病重的模样；年轻女子唇角含笑，乌发乌衣越发衬得她肤色如雪；年幼的孩子被女人抱在怀里，笑意盈盈，模样讨喜。

姜沅芷眉头一跳，虽然早就从沐北诺那里知道了这几个人的情况，但是这一见老弱妇孺俱全的架势，还是忍不住想腹诽这组合到底是怎么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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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中，空气仿佛都稀薄起来，若是身体差一点的普通人站在这里，甚至有可能因为这样的变化而窒息。姜沅芷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放缓了呼吸，盯着对面的四人。

——那是那个以“风”为代号的老人的能力，一般的风属性修真者有两个发展方向，一是取风之利，二是取风之狂，前者一般以风刃一类的相关技能为主，就好比当初他们在西寂岭遇见的万古顾丰羽，密密麻麻的风刃横扫过来，仿佛能把人活剐了一般；而后者则能平地卷狂风，天地之威自然之力不过如此。

但按照沐北诺的情报，这个老人却剑走偏锋走出了第三条路，也就是借着风来控制空气。他看起来老，实际年纪确实也不小，这一手练了数百年，此刻也不过是无意识露了一点，若真发起威来，甚至能将方圆百米范围内的空气都抽空。

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挺麻烦的，即使是修真者能靠比常人少一些的空气生存，却不代表他们能够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还活得好好的，更不要说和人动手时比正常情况需要的空气更多。

只不过对方运气不好，己方有个背靠一整个世界高科技的挂逼容煊。容煊看完沐北诺给的资料简直笑得不怀好意，表示对方尽管来，有什么招他都接着。

空气中不知何时浮动浅淡花香，像是带着点蜜一般的甜意，又像是带着点酒一般的醇香。姜沅芷抬头看去，他们已经走近到能看清表情了，代号为“花”的女孩靠在“雪”的怀里，笑容也像蜜一样甜，脖子上的银项圈和手腕上的银手镯碰撞着叮当叮当响。

这花香显然也是有毒的，不过能闻出来说明这不是什么杀招，只是下马威而已。她真想对付的人，中毒了都不见得能反应过来。

花是用毒的行家，毒术诡异莫测，从药物毒再到毒虫毒蛇，防不胜防。沐北诺当年就是着了她的道，被下了一身的毒，别的倒都还好，醉生梦死一发作，生生拖住了沐北诺三年。若不是黎初晴顶着教规把沐北诺藏在了明月楼上，她还真不见得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然而沐北诺确实也不是一般人，没有辜负裴夏临的信任，竟然真的从这号称无药可救的奇毒中清醒了过来，并且迅速整顿手中势力，磨刀霍霍向皇城。

另外两人是冰属性灵力的“雪”和擅长用刀的“月”，能力与前两人相比倒还算中规中矩，但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姜沅芷也不再等他们继续走近，挽弓冲着雪就是一箭。

她的速度似乎并不快，姜沅芷甚至能看见她在动作前抬头对她莞尔一笑。其后她将怀中抱着的花放在了地上，这才伸出手来，掌心绽放出一朵无色的莲。

那水莲花在她掌心旋转着慢慢变大，到最后她手一翻，那朵巨大的莲花像是伞一般挡在了她前面。

姜沅芷的箭此时方至，撞在那朵水莲花中，被层层叠叠的花瓣一挡再挡，最终后继无力，竟然整个化作了水，被那朵莲花吸收了。

姜沅芷微微睁大了眼。

箭被挡住不稀奇，反被吸收就少见了。她的箭是她自己的灵力化成，按理来说与别人的灵力不兼容，不可能是这种轻轻松松融入的样子，而既然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就说明对方的水怕也不是普通的水。

那会是什么属性的水？姜沅芷一边思索，手上却不停顿，又是三支冰蓝色的箭齐出。

比起之前试探性的一箭，这三箭更疾也更强大，加持了青渡血脉之力，威力与之前的不可同日而语。

三箭依然被那朵晶莹剔透的莲拦下融化，但几乎同时，那朵莲也碎裂成了一片水珠，洒落在了雪身前的草叶上。

——显然，这种防御能力并不能完全挡住所有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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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之中，有声音从姜沅芷背后响起。

像是风，像是雷，像是山脉崩塌洪水席卷，煌煌剑光之中，季延君一剑已出。

毕竟是出身同门的师兄弟，季延君的剑法与周颂一脉相承。但比起继承了名剑金石的周颂，季延君手中的剑看起来却几乎像是废铁一般，然而当他出剑时，就再没有人会注意到那剑本身的模样了。

接住那一道剑光的是月手中的刀，他的刀薄且轻，真的像是一抹清冷的月光，美丽之中暗藏杀机。

剑与刀相撞，声音回荡在这片荒野上。

而此时姜沅芷在与雪僵持。

其实姜沅芷心中也有些疑惑，不是说雪是冰属性的吗？怎么看上去却像是更基础的水属性？

雪的手中无色水流千变万化，或凝或散。姜沅芷看着那些水流，竟然隐约触摸到一点什么，那是她以前不曾注意不曾考虑过的东西。

水没有固定的形态，所以可以变成任何形态；它原本无色无味，却又能够染上各种颜色和味道。

它遇冷化作冰，遇热便成了云，也能化作雪化作雾化作霜，但本质上还是水。

一滴水什么都做不了，经年累月却能穿石，积少成多就成了大海。

同为水系灵力的拥有者，她靠着青渡一族的天赋能力走到现在，其实并没有真正发挥出多少水的特点。

她的箭就只是箭而已，除了更为锋利一些，与那些木的铁的普通的箭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根本是在浪费自己身为水系灵力拥有者的天赋。

没人注意到，战斗之中，姜沅芷的箭也慢慢起了变化。她自己却有预感，虽说实力等级没有增长，但若她能完全掌握那一点灵光，她的真正实力还能再上一层。

眼见自己渐渐落了下风，雪的指尖凝出一串水珠，挡掉姜沅芷又一箭后，干脆退出了战局，连退数丈远后扬声道：“大公主，你当真要这么继续当缩头乌龟下去吗？”

仿佛像是信号一样，风花月三人也都从战斗中抽身，与他们四人形成了对峙之势。

姜沅芷这才愕然发现，拦住花的居然是宣和茵。

按照沐北诺之前的说法，她与容煊只要分别挡住雪与风就可以，月和花他们自己会解决。但她实在没有料到，沐北诺所谓的解决居然是让宣和茵去对付擅长用毒的花。

花看起来像是个孩子，但那只是外貌而已，宣和茵可是真的年幼！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之中显得更狼狈的居然是花，虽然还没受什么重伤，但衣物却损伤不轻。

马车中传来一声轻笑，作为一切事情的关键的沐北诺，此前一直在马车中没有下来，此时终于推开门出现了。

她手中执着一把素色的伞，伞面上似乎带着隐隐的暗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姜沅芷面色不变，心中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天灵器秋水，位列兵器谱总榜十五位，奇兵榜第五。

——果然是她。

——暮歌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