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之后,我和独孤奕谁都没有勇气再面对彼此了。
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我甚至没有认真的整理过,只觉得太累。
所以这一次,我是真的认了。
其实掰开来看看还有什么呢,全都是误会。
只是误会太多,我们又都不是息事宁人的主,红着眼睛和对方过不去,最后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
我真的懂了,这就是疲惫。
我们的观念完全不同,纵使我以为自己连底线都崩断了,独孤奕依然不领情。
在他觉得,我一直是无理取闹。
错就错在他是一个皇帝,他固执的认为在他面前所有人都只是玩偶。错就错在我真诚的把心放了出来,然后越走越远直到找不到回头的路。
我承认,我爱独孤奕,即便是现在我恨不得亲自葬送了他的一切。
那只是因为我发现自己的付出彻底付诸东流,我发现他根本不懂得珍惜还一味的索取,觉得我即使付出生命都是理所应当。
所以我爱过,却爱得伤痕累累。
我恨过,也报复过,却搞得自己千疮百孔。
所以现在,我只想要一条退路,爱也罢恨也罢,我都不想计较了,我想去过没有他的生活,在以后的日子里,只对自己负责。
在他面前,我败得一塌糊涂,现在,我只想逃开。
有句话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都这么累,何必呢?
独孤奕答应放开我了,我除了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有些震惊外,后来便是释然。很轻松的感觉,甚至看得到广阔的天地间醉人的鸟语花香。
我自由了。
我开始全力的配合治疗,可是我越想好,便越没了动静。
一旦我停止了处心积虑的生活,我忽然便感觉到了自心底透出的疲乏,压得我透不过气,反而一下子添了好些病。
太医说我首先要调理自己的胃,因为我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然后是身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毛病。
我只知道,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我甚至开始想,我这身体早被我作践了,治不好了吧?可是太医说我的眼睛还是有希望恢复的,我就在矛盾中开始了新的煎熬。
小皇子被赶走之后,我觉得有那么点不自在,因为当初珍贵人的确托付过我。
莫公公说我有造化,其实真正有造化的是小皇子吧?
独孤奕之所以终于答应放开我,定是因为我给他保住了活蹦乱跳的儿子。
珍贵人生死相托,我却实在无力了。
不过每天给一群人检查来检查去的,时间长了也就忘了。
小玉儿被我弄丢了,自从那次混乱之后我再没见过它,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我留不住任何与独孤奕的牵绊之物,这就是天意。
我让流风去打听独孤青的消息,他笑了笑告诉我:“这哪里还用打听?朝臣天翻地覆的调动,前提就是独孤青和于楚的双双落马。
成者王侯败者寇,独孤青能被留下活口,已是独孤奕的最大宽容了。
他们二人被贬出关,恐怕这辈子,我再见不到他们了。
听了这些,我觉得心痛,被钝刀子拉拉扯扯的磨在心坎上的痛。
我对离开独孤奕的兴奋也彻底消失了,而且慢慢的,我的眼睛也终于没有好起来。
一天天煎熬下来,我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我永远再不能见到光明,我就永远不能离开这个皇宫。
独孤奕不是独孤青,他说话是容不得打折扣的。
他说的是,等我养好了眼睛,就放我走。
到底能不能治好,自然是他说了算。
其实,我依然沉在他冰封的潭底,从未挣扎出来过。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我认识的独孤奕,熟悉到我摸把灰都知道是他哪块骨头烧出来的。
我让福剑送我到御书房外,我站在门槛外棉帘里回忆着里面的一切。
我知道,前面那张桌子后坐着人,他正低头批阅奏章。
他干活的时候最拼命,也最迷人。
我倚在门框上等了很久,无聊的数着他的呼吸次数,屋子里安静的很,只有他偶尔翻东西的声音,甚至感觉刺耳。
一直站的我腿酸了又麻了,直到没有了感觉。
再后来,我额前的发丝上甚至结了一层冰,连脑袋都僵了。
……
“玉儿?!”
我迷迷糊糊听到了这个声音,想笑一下,可惜脸上的表情没有被牵动。
“快过来。”
独孤奕的惊讶非常明显,他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真的太少太少了。
我抬起脚,感觉腿不太舒服,下意识的揉了揉膝盖才摇晃着走进去。
虽然眼睛看不到,可是我脑海里再也没有过黑暗,翠然宫、御书房,当然还有琼逸轩,这些地方我连脚步都不用数,要去哪里都能记得那么分明。
站在书案前,我迷迷蒙蒙的甚至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独孤奕伸手想拉我,可是刚刚被碰到我就触电一般躲开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记得沉默了许久。
“玉儿,你来多久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反正听着不太舒服的感觉。
“我忘了。”我说。
手腕又被他抓住,我挣了一下没挣开,被他用力一带拖进怀里:“身子都冷了,你立在那儿很舒服吗?不知道说话吗?”
我听他语气有些暴躁,就有点不知道该接什么。
他使劲拥着我,又把大衣披到我身上,道:“玉儿,你这个时辰还不歇着,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我愣了愣,问道:“到底什么时辰了?”
“过了丑时了,别说话,先暖和一下,门口那么凉。”
我愣了愣,的确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忍不住道:“你一直没歇?”
“我……可能刚刚睡着了。”怪不得说话的声音有些怪怪的,我笑笑:“别跟我说你每天都这里耗着呢,不用这么拼命吧?”
他轻笑一下,却没有回答:“玉儿,找朕何事?”
我揉揉眉尖,刚才那种气急败坏的感觉已然消失了,其实,问了也是白问。
我苦笑道:“来找你要打架的,这会儿却觉得没意思,算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歇了吧。”
他笑了笑,不管我怎么推,胳膊却不松开:“朕都这般小心了,玉儿这又从何说起?”
我无奈的笑道:“从何说起?尊敬的皇帝陛下,您真的很喜欢涮我呢,我好像跟您说过,我喜欢痛快点儿,您要铁了心套我一辈子,就别给我希望。我现在真没激情和你杠了,你怎么处理我,我都能接受。”
独孤奕又沉默了很久,扶着我站起来。
我以为他要轰我走了,往外迈了两步,却被他抓了回去。
他语调平平的道:“玉儿,咱们不说这些了,你放宽心好好养病,都过去了。”
我笑:“是过去了。”
他拉着我往里走,道:“都这会儿了,外面冷得很,我也乏了,咱们就在这里歇了吧。”
有人伺候他洗漱,我在外边干坐着,然后胳膊被拉了一下,小高公公凑到我耳边道:“秦大人,您可来了,陛下好些天没歇了,谁都不敢劝,一宿一宿的在那边坐着。奴才求求您,伺候皇上好好歇歇吧,这么下去恐怕真要出事了。”
我沉默了很久,直到独孤奕上了床,才终于对小高公公说:“明儿要没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就别叫他了,有事我担着。”
“嗳,奴才记下了。”
然后我上床,翻身向里抱住他,脑袋往前挤了挤就睡了。就是手里攥把刀子,我也能在扎入他心口之前先窝他怀里睡个昏天暗地。我还记得,一般情况下我都比他起得早,但偶尔我若醒得晚了,他不论多久都不动一下,一直耗到我睁开眼。不知道这习惯,他改了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