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我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平时事情太多，所以什么都不想只顾睡觉的时候很快便发现，我的确非常需要酣畅淋漓的睡一觉了。所以我能确定的是，没有人打扰，我睡了平时好几天的量出来。
头都被我睡得胀胀的了，我清醒了好一会儿才伸了伸胳膊，说实话，真舒服。
“玉儿，醒了？”我坦白，独孤奕的声音的确好听。
我懵懵懂懂回答他道：“嗯，你还没走？”
独孤奕笑道：“这里是朕的御书房，你让朕去哪儿？”
我愣了愣，也笑了：“早朝呢？”
他噗嗤笑了，柔声道：“日头都快落山了，你说哪天的早朝？”
“呃。”我急忙抬了抬头，他平时都会把胳膊抽走动几下，可是这次却没有反应，我伸手把他胳膊抽出来，讪笑，“你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叫我。”
“我也刚醒。”他扶着我一起坐起身，还伸了个懒腰，我笑了。
洗漱之后，我又陪着他用了晚饭，然后才回了琼逸轩。
我是想着去找他麻烦的，结果哄他开了心，自己又讪讪的回来了。
事实上，我的眼睛一直没见好，热烈的盼望渐渐降温之后，我也从刚开始的期待慢慢变得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我总喜欢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人生嘛，何苦为难自己。
可是现在，我连给自己找乐子的心情都没有。
想着当初和独孤青打牌，想着和他们一起郊游，甚至和独孤奕一边啃鸡腿一边啃脖子……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时候，我真的想到过今天吗？
前面有个人一直在来来回回的踱步，听脚步声，我知道是流风。
“你有话就说吧。”我不耐烦道。
“秦公子，你到现在依然放不下他，是不是？”看不到他的表情，这声音竟有这么冰冷。
我笑道：“能不能放下都不重要，我只是在想，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放我走。流风，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说这个皇宫里不知道消失过多少人。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也会从这里消失吧，恐怕离开，真的只是一个梦想。”
流风没再说话，屋子里变得异常安静。
“流风，你懂药么？”
流风沉默了会儿才道：“太医给你治眼睛的确很上心，你的药我都检查过。”
我沉默。
如此说来，我误会他了？
可是，我更希望不是我的眼睛没有救，而只是他没有想着让我好。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还是你自己定夺吧。”流风忽然道。
我愣了一下感觉他坐到了另一边，听起来，他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我忍不住紧张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怎么了？”
流风走门口立了会儿，关了门走回来道：“上次皇上让我把小皇子送过去，因为福公公说他在御书房，我便绕了过去，不小心看到了许多奏折，有些你以前跟我说过的，有些是新的，都是弹劾你的。秦公子，你是不是，对我们的皇上太放心了？我知道这些话都是要掉脑袋的，可是现在，我真觉得你应该想办法保护自己了。”
我沉默。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我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呢？
如果我一再坚持要走，他会下决心宣布我的条条罪状么？
就是说，我会走上和珍贵人一模一样的路。
我摸索到床上，安安静静呆着，开始认认真真想一个问题，站在独孤奕的角度想：如果自己的一个宠物不送人就要死了，那我是把它送了人，还是亲自杀死它为它厚葬？
很显然，必定是后者。
如此明朗的结局，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想到过？
我心痛，甚至不能呼吸。
……
好吧，如果真的只有一个结局，独孤奕，我就陪你一起走下去。
我苦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让福剑去看看咱们的皇上做什么呢，有没有空请过来。”
流风嗯了一声出去了。
福泉备了丰厚的晚餐，我倚在门口等着独孤奕大驾光临。
没过多久，我便听到了院子里细碎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貌似很大的排场。当熟悉的气息将我笼罩时，我跨出门槛，双膝跪倒在石台上：“恭迎皇上。”
身后，屋子里也跪倒了一片。
独孤奕一把抓住我的手托我起来，声音依然低沉而华丽：“玉儿。”
我让他拉着进屋，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坐到桌前。
独孤奕用饭的时候很安静，我不知道屋子里站着多少人，但是安静的就像只有我自己。
我想给他布菜，可是我看不到。
只能苦笑道：“陛下，你的玉儿真是不中用了，这顿饭还是劳驾高公公伺候吧。”
独孤奕笑笑按着我坐下来，吩咐高公公给我布菜。
我吓了一跳，急忙推辞，却被他按住：“玉儿对朕闭户许久了，今儿你既然喜欢，就别想别的，咱们好好吃顿饭。”
“谢皇上。”
其实这顿饭我完全没吃出味道来，只提着精神陪他。
他吃的好像也不多，饭菜很快便撤了下去。
独孤奕坐在桌边，福泉捧了茶来，我摸索着送到他面前。
他拉住我的手顿了会儿，道：“都下去吧。”
我听到门被轻轻关好的声音，然后笑了笑道：“你在紧张？”
“朕仔细想了想，玉儿跟了朕两年多，这还是第一次主动邀请朕来，还是在这个时候，自然紧张。”他道。
我扶着他的手摸索到床沿上坐下来，他却没了下文。
我只得接话道：“若是能看见，我自然会去找你，也就不用邀请了。”
“嗯，也是。”他笑。
我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襟，斟酌着道：“我……只有那天睡得舒服，后来就又开始失眠了，自从什么都看不到之后，我真的……过得很狼狈，神经总不能松懈下来，对这无边的黑暗，我完全没辙了，皇上，你……原谅我这段日子以来的神经质。”
其实，借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有没有心。
这对我来说只是赌注，明赌。
筹码都在他手里。
果然，独孤奕沉默了会儿，便起身坐到我身边来：“玉儿，朕听着呢。”
我竟然真的有机会，感谢上天。
我伸手摸上他脸颊，真的瘦了不少，下巴更尖了。
“嗯，那你好好听我说，我仔细想过了，我的确放不下你。我之所以想走，是因为对你的失望，之前发生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没有勇气翻出来回忆了，可是起因却真的很可笑。陛下，走到这一步，你后悔吗？”
“我很后悔，如果你肯相信我，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者我能退一步，事情也不会发生，所以我们都错了。你是九五之尊，也许对你来说，感情真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我是一个普通人，在我说出爱你的时候，心里便已经被你填满了。”
“我不是乞求你怜悯，只是不想放弃，我每天都在收拾行囊，但是越整理，越期待我的眼睛不要尽快好起来，如果那一天就这样到来，我们之间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瞒你说，我真的很鄙视自己，我甚至渴望，宁肯这样折磨你一辈子，也不要离开你。可是陛下，你真的，要让我走吗？”
“我不知道小青和那位奈言公子有多么亲近，可我不是那个人的影子，我只是你的玉儿，一直都没有变。我相信，如果这些话不跟你讲，我会后悔一辈子，如果以后的日子里真的不再有你，也许那份痛，会让我生不如死。独孤奕，现在我们都已冷静了下来，我只想听你说实话，我，还有路吗？”
我的话很卑微，但是他的回应能告诉我值不值得，大不了，爷还有最后一条路。
我先等到的，是一个吻，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的心是假的，可我的吻是真的，我留给他的身体，也是真的。
“玉儿，我……一直在乎你。”
这是被他吻到窒息之前，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其实，他的情商很低，否则他不会把我们的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只要一个机会，我能让他像之前一样对我欲罢不能。
有时想想，在爱情面前，他更像一个乞丐。
尽管他拥有整个天下，可他却没有被爱的自信，甚至需要权利来伪装。
如果临死之前能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他，爱情面前没有尊卑，只有真心，留得住真心。正因为我真心实意的爱过你，所以才会难以自制的恨上你，这都是你的荣幸。
我长舒口气瘫软下来，有气无力的道：“把话说出来，真的很舒服。”
“玉儿，想到你真的要走了，我就只觉得想要发疯，甚至……想杀了你。”
我愣怔，然后笑道：“谢谢你，我以为，只有我死皮赖脸的爱着你。”
我手脚并用缠住他的身体，内心少了一份喜悦，却多了一份沉重。这就是一个皇帝悲悯的爱情，宁可亲手葬送了疲倦，也不肯放彼此一条生路。
这一夜，我们没有做/爱，只相拥入眠，气氛温情而忧伤。
天再不会亮了，遥想当初，感谢第一个让我适应黑暗的人，也是独孤奕。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上辈子爱过的人，韩非南。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带病去坐班，如果那天不是刚好“舞夜”酒吧前面的井盖被掀开，如果那天他没有喝酒驾车天上没有下雨，明媚简单的他就不会遇上行尸走肉的我，哪怕在做/爱埋单之后他没有多抽那半支烟，没缺心眼的说什么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的鬼话，老子怎么可能走到今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