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在床上歇了小一个月。
无聊的时候就是逗逗小皇子玩,过得的确是昏天暗地的日子。
直到一个月后,那个月圆之夜。
那会儿,独孤奕正坐在桌前看书,我在等待着事情败露,想着事情败露前我如何把皇甫昕弄出去。
现在,他是唯一一个我还有能力救下的人。
我都差点把命搭上,他的下辈子可千万要平平安安的。
正胡思乱想,我忽然听到小高公公尖声尖气的叫了一声:“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我一愣,摸索着下了床,向桌边走过去。
独孤奕一把抓住我,手心里竟然尽是冷汗,可以想到,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连呼吸都非常沉重,一下一下的喘。
他又发作了……
我虽然做好了所有准备,但是这个时候却依然很紧张。
不是害怕被发现,而是他现在的状况似乎很不好,非常不好。
“陛下,你……”
“玉儿,朕,忽然觉得心口疼。”他撑着桌子站起身,伸手搭到我肩上,“可能累了,扶朕去歇会儿。”
我支撑着他的身体走回到床边,一叠声的问:“心口疼?很严重吗?”
独孤奕大口气大口气的喘息着,声音却依然坚持平静的道:“还好,歇会儿就好了。”
他是个很要强的人,所以他非常习惯在我跟前装。
我扶他躺下来,一把抓住身边站着的小高公公:“快,快请御医。”
“是。”小高公公转身就往外跑,声音从门口传进屋。
这个皇宫里有一个人对独孤奕最忠心,那就是小高公公,我的角色其实很尴尬,除了独孤奕没有人相信我。
独孤奕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手心的汗渍也越来越重。
他什么都不说,只一直抓着我不肯放开,我坐在旁边,胳膊微微颤抖着。
这种气氛让我紧张,非常紧张:“陛下,非常疼是么?你……忍着点儿,御医马上就到了。”
“嗯。”他沉沉的回答,“玉儿,你别怕,朕不会有事。”
我闷闷的嗯一声,声音有些发颤:“你,捏的我骨头都快碎了。”
他低笑一声放开我的手,我却急忙抓住他,伸手摸上他额头。果然,他额头上爬着密密麻麻的细汗,凉凉的。
“你……你出了这么多汗。”我是真的在担心。
果然人格分裂的很。
“玉儿,没事,你乖乖呆着,别绷着了。”独孤奕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安慰我。
御医很快就到了,我抓着他的胳膊往旁边让了让。
我在想,我也该发作了吧?
结果如我所想,什么都没有查到,御医给他配了一些强心的药,跟我说了一些饮食要注意的情况,自己亲自去煎药了。
独孤奕疼的越来越厉害,他的身体都开始颤栗起来,半窝在床上硬撑着。
我往里坐坐,靠在床头抱住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的呼吸非常沉重,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我甚至能听到他紧紧咬着牙齿的声音。
我为他拭汗,身边似乎围了许多人,呼吸乱乱的,却没有人说话。
我抱着他的身体在怀里颤抖,明明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现在我却和他一样觉得疼:“陛下,一会儿药就煎好了,你忍着点儿,很快就好。”
“玉儿……你们都下去。”
他的身上都是汗水,就连我的衣服也被他弄湿了,甚至,我觉得连我都在出汗。
我的胳膊被他紧紧抓着,手腕上是他深深掐入的手指。
这药,是让人活活疼死吗?我心脏忽然便痉挛了。
我想到的一直是结果,但却一直忽略了过程。
也许是我真的想到过,可我根本觉得这些应该是对他的惩罚,我没有想到,会这么折磨人。
可他这样在我面前颤栗,我……我的心也跟着颤栗了:“陛下,这……你觉得怎样?我,能帮你点什么?”
幸亏我看不到他,否则,或者我连今夜也熬不过。
“玉儿,你……害怕么?你全身都在发抖。”他说。
“嗯。”我咬着嘴唇道,但是,我一直觉得发抖的是他自己。
“玉儿,如果朕死了,你还愿意……陪着朕么?”我现在分不清到底是谁抱着谁,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回旋,一句一句,特别的刺耳,像刀子一样。
我相信,我的确在发抖,我竟然亲手给他下了毒,他……就要死了。
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或者是其他什么。
脑子里乱的一团糟,我一定比他更激动。
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他,我应该很白痴的说你不会死,还要特煽情。
可是,在这样的他面前,我没有勇气欺骗他,我说:“我愿意。”
“傻瓜,哭什么。别害怕,你现在是一句实话都不敢说了么?还是不想说了?既然你这么害怕,朕或者考虑饶了你,你记着替朕传道遗旨……”
我终于一把按住他的嘴,这么下去,他不死我得先疯了。
“你别胡说,不会有事的,药马上就煎好了……”我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玉儿,让朕说完。”
我抱住他咬到他唇上,我真不想听,感觉很奇怪。
明明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他这会儿还跟我说这些,让我无地自容。
他推开我,牙关紧咬着,咯咯作响:“玉儿,朕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朕最怀疑的人,就是你。可是,你还肯这么心疼朕,朕也知足了。朕已经发现了,你恨朕,是么?”
我彻底呆在了那里,什么都忘了,他说他怀疑我。
“玉儿,竟然……是真的么?”我听到了一种从未听到过的绝望的语气。
我心里忽然就堵得很,连气都喘不上来:“不,不是我,你说的……都是什么?”
“呵……”独孤奕忽然笑了一声,然后他静静地抱住我,再没说话。
我只感觉到,我们的身体都抖得很厉害,就连我的牙关也不听使唤的碰撞起来。
他忽然变得这么宽容,让我觉得很陌生也很害怕。这样的后果只有两个,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太小了,如果是我都不会放过我自己,那么另一个结果,就是被他折磨死。
当他正常起来的时候,他会让我自己选一个死法么?
我真的简单到这种地步了么?当他出事的时候,第一个就来怀疑我,而且,我对他是不是真心,什么时候真心,他都能看的明明白白?
那么,有多少事情,是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的?
我忽然,觉得害怕……
其实,如果他真的死了,就算他肯放了我,于楚会吗?
还有就是,他吃过的我也吃过了,这一点他应该没有想到吧,就在那一刻,我就不得不陪着他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他的,不论生死,都是他的。
这是我这辈子的命盘,我永远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秦大人,药煎好了。”小高公公站在门外回话,他没叫皇上,竟然叫我。
“嗯,端进来。”
小高公公把药放到我手里,我试了一口,温热刚刚好,就摸索着送到独孤奕面前:“来,我们喝药。”
喝了药,独孤奕说不上早朝了,让高公公去传话。
小高公公接住空碗要离开,我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急忙叫住他。
“高公公,刚才都谁在这里?”
“回秦大人,是贵府的几位公公。”
我身体颤抖了一下,独孤奕跟着动了动,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怎么做。”
我一把抓住他:“陛下,福剑和流风……”
“嗯,去吧。”高公公应了声退出去,还关了门。
忽然,我的心脏就抽搐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我一动没敢动,屏住呼吸等待着,果然,一口便一下一下抽搐起来。
每一跳,都像刀割一样火辣辣的痛。
我皱起眉,呼吸越来越急促。
“玉儿,你怎么了?”独孤奕的胳膊动了动,在我面前沉声道。
“还好,心……疼。”我如实说。
“心疼?”独孤奕似乎大吃一惊,瞬间彻底静了下来。
我点点头,心脏开始无规律的抽搐起来,迫得我连呼吸都艰难,我惨笑道:“陛下,很想知道,咱俩谁会先死。”
独孤奕扶着我脸颊,道:“玉儿,你脸色这么苍白,别说话了,来,慢慢的呼吸,轻轻地,对,就这样……”
我收住心神,在他怀里慢慢的呼吸,但是,我还是撑不住。
冷汗从我额头上冒出来,我咬住牙关忍着阵痛。
小高公公又端了药来,这一次独孤奕喂我喝了。
我们相拥着在床上抽搐,据说这毒没有解药,到死之前,我们还有十来次这样的经历。
我真的很傻x,竟然把两人搞到这步田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现在我想,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宁可选择鹤顶红。我到底是有多么恨他,要让他经历十二次生不如死的折磨。
“玉儿,好些了么?”独孤奕在我头顶问。
“嗯,你呢?”
“朕没事。”这个时候,我竟是心疼他多一些。
……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终于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我决定,下一次发作时,我一定把自己一个人锁起来,不要见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