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席隆尼亚，街上充斥着买卖各种商品的小摊贩，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法师协会最新研制出的魔法路灯，驱散了黑夜，像是一颗颗小太阳，绽放出夺目的光，使得这里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说实话，席隆尼亚给李昂了一种熟悉感，这里的商业气氛极度浓郁，很像是中世纪的威尼斯。

但这种感觉并不好。

它既现代又蛮荒，缺乏束缚，未戴枷锁的资本，用“吃人”二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这里到处都是伤残的雇佣工人，还有一个个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个就要将整个肺部咳出来的病人。

在失去利用价值后，他们就像等死的虫子，麻木地游荡在城市中，静待死亡的到来。

时不时就有人一头栽倒，在同伴麻木的眼神中，被巡逻队像拖曳猪狗般，拉到一辆板车上。

李昂点燃了一支卷烟，靠在路灯旁，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幕。

掌握有邪能的他，能够察觉到这里有很多人，都有着与邪能共鸣的体质......确切来讲，应该是灵魂。

也就是说，倘若有恶魔在这里释放邪能，整个席隆尼亚，最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会畸变成恶魔。

他丢掉了手中快要燃尽的卷烟，在脚下踩了踩，随即跟上了一个穿着考究的绅士。

这个人跟邪能的共鸣，简直已经快要达到极致了。

就算他不是恶魔，李昂也打算解决掉他，免得未来这个人堕落成像统军恶魔艾瑞达那样的高等恶魔。

拿对方还没犯下的错来审判对方? 是一种恶行? 但李昂很确信，这个看似衣冠楚楚的绅士? 必定有着自己的取死之道。

片刻后。

李昂重新返回了这个路口? 又倚在了路灯下，点燃了新一支卷烟。

他的身上? 连半点血渍都没有。

可在不远处的巷子口里，那个穿着考究的绅士? 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

马修很幸运? 即使已经有整整两年未见，但自己的女儿，依旧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他离开。

她是自由的鸟儿? 在笼中像金丝雀一样任人把玩? 的确没有冻饿之苦，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彼之蜜糖，我之毒药。

查洛特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父女重逢的温馨场面，恰到好处地在一旁发出了轻咳。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你们必须赶在下一波巡逻队到来前，离开席隆尼亚。”

阿曼达向查洛特拉行了一个淑女礼? 甜甜笑道：“感谢您的帮助，查洛特拉先生?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查洛特拉微微颔首，眼中含笑：“借你吉言。”

但笑容? 只维持了一瞬。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阴沉? 凝重? 他察觉到，自己早就选定的，为这具身体复仇的目标，承载邪能的绝佳载体，被人毁掉了。

是谁在越界？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其余恶魔做的，毕竟，这种满载罪孽与欲念的灵魂，是恶魔最佳的食材。

倒不是说营养有多丰富，而是味道绝对一流。

“怎么了，先生？”

查洛特拉的表情，吓了阿曼达和马修一跳，他们还以为出了岔子。

查洛特拉长吸了一口气，脸上不再带有半点笑容，他冷冷道：“记住我警告你们的话，出了城门之后，不要在附近逗留，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席隆尼亚附近。”

两人连忙点了点头。

“那就行动吧！”

“巡逻队的间隔只有十分钟，如果你们被迫跟他们打了照面，一定不要慌张，阿曼达小姐，你的穿着倒是没问题，可马修你......”

查洛特拉说着，将自己的衬衫脱下，丢给了马修：“穿上它，一个搬运工和淑女的组合虽然醒目，但最起码要比乞丐和淑女的组合强得多。”

“谢谢。”

马修没有犹豫，曾经身为军人的雷厉风行，使得他没有在此刻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

“走吧！”

查洛特拉拍了拍马修的肩膀，随即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走得是那样快，快到两人连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但就在这时，马修捏到了衬衫的口袋里，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居然装满了印有上一代皇帝，涅雷采斯大帝头像的银币。

...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深夜。

道旁伫立着昏黄路灯，像是冥河畔的摆渡人。

走路歪歪斜斜的醉汉，破衣烂衫的流浪汉，蜷缩在路灯下，像是那些不知疲倦撞击灯罩的飞蛾，只为追求那微弱的光芒与温暖。

李昂走在大路上，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完全无视了他。

他就像另一个高纬的生命，用一种疏离而淡漠的眼神，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成为神灵就意味着失去人性？

当然不是。

娜莎女士就证明了这一点。

即使已经脱离了部分血肉之躯，内脏等器官开始能量化，但李昂依旧很确信，自己仍旧有着七情六欲。

但杀死那些人，他的内心却没有半点波动。

尽管他可以说服自己，邪能亲和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恶棍，可到底还有百分之一的例外。

但他依旧没有为了这百分之一，而做出询问，调查这类耗时耗力的举措。

仿佛，杀错了，就杀错了。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

“李昂，好久不见。”

李昂脚下冒起火焰，从不远处重新现身，他的神情谨慎，但在看清来者的相貌后，他不由大惊：“查洛特拉先生？”

查洛特拉先生不再伪装成一个搬运工，而是显化出了原本的相貌：“我很欣慰到现在你依旧没把先生这个前缀拿掉。”

“你变成恶魔了。”

李昂神情微变。

“伊妮莉呢？”

“你还真是为了这么个女人跑到深渊来了？”

“回答我的话，她在哪？”

“不知道，我们在炼狱回廊里碰上了强敌，在我软弱的人性还占据上风时，把她送到了一个荒芜世界。”

它神情淡漠道：“大概率已经死了吧。”

“果然，任何人一旦变成恶魔，就连半点人性都没了。”

“我的确是变成了没有人性的恶魔，但是，没有人性的人，比比皆是。”

“住口吧，纳斯雷兹姆尚且没办法蛊惑我，你打算凭这三言两语就让我跟你一起变成恶魔吗？”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虽然你现在变得很强，可凭借孱弱的人性，根本就不可能是我得对手。”

“我不想跟你打。”

“没关系，我想跟你打就足够了。”

“呵，我跟但丁争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得承认，我远远不如他，但是，杀他个学生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