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脾气古怪,让陈皇后受了不少委屈,便又歉疚道:“朕最近脾气忒差了些,让皇后受了不少委屈,皇后别生朕的气。”
陈皇后应道:“臣妾怎么会生皇上的气呢?”
皇上难得态度温柔起来,两人倒是平和地说了一会儿话。
皇上忽问起陈皇后:“朕听说,前两日西陵国的二皇子又来找你,你没见他?”
陈皇后无丝毫隐瞒,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道:“臣妾只是东丹的皇后,即使要待客,也不该是由臣妾去接见,这才没有去见他。”
皇上赞许地点了点头,倒没过分盘问纠结,而是转又说起了毓王,又问起陈皇后道:“朕又听说毓王被找到,已经平安归府了,是也不是?”
陈皇后神色不变道:“臣妾也听说了,毓王吉人天相,是平安回府了。”
“吉人天相?”皇上却冷笑出声,“朕倒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摆了一道。”
当初毓王刚出事时,他就怀疑对方会不会是假死,只因毓王妃的悲痛不似作伪,再加上岐山石崩裂而出的箴言石,他这才信了毓王已死。
可如今人又活蹦乱跳地地出现了,而且出现的时机还如此巧妙,说不准太子的事,对方在背地里也掺和过一脚。
皇上突然斥责起赵璧羽,陈皇后不由神色微动,正想着要不要劝上两句的时候,就又听见皇上继续说道,“他虽然狡猾,但这点儿却是有些像我。”
这后半句话欣赏居多,倒不像是有责难的意思,陈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又叹声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陈皇后顺口问道。
皇上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才道:“可惜他不是朕的儿子。”
先前陈皇后用一句“待客”的话表明自己的态度,,而皇上的这一句“不是朕的儿子”,同样也是他的态度和立场。
他是在说,他绝不会认回赵璧羽这个儿子的。
陈皇后装作一无所知,只像平常那样,继续和皇上闲话道:“皇上终归是要在皇室子弟中择选继承人的,只要皇上喜欢,毓王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抬眼问她:“听皇后话里的意思,你很喜欢他?”
陈皇后道:“皇上不也很喜欢他吗?他能得皇上青眼,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皇上沉默了一瞬,又道:“毓王是有些本事,但他性子肆意,并不是做皇帝的好料子,倒不如做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的好。”
陈皇后依然波澜不惊,顺从地应道:“皇上说的是。”
皇上盯着她的神色看了一会儿,又叹息道:“罢了,等会儿你替朕告诉顺安,让他去毓王府传道口谕,令毓王一家尽早回岭西去。若是等到新皇登基,只怕到时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臣妾记下了。”陈皇后见他面有疲色,便又道,“皇上也说了好一会儿话,臣妾扶你躺下歇一歇吧。”
今日皇上脾气好了很多,并不难伺候。
陈皇后见他点了头,便抽开他身后的靠枕,把人扶躺回了床上。
但在替皇上整理被角的时候,她无意间看见,皇上放在床头起草了一半的传位诏书,上头赫然写着瑄郡王的名字。
她的目光只在上头顿了一瞬,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悄声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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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皇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下沾了汤药的衣服,这才让蕊心叫了顺安来。
顺安脸上挂了彩,陈皇后虽然心知十有八九是被皇上打的,但还是问道:“公公这脸上是怎么了?”
听问起自己的脸,顺安立马哎呦了一声,苦笑道:“都怪奴婢粗笨,惹了皇上生气。也多亏方才娘娘把皇上给劝住了,要不奴婢今天指不定还要再挨顿打呢。”
陈皇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怨言,但并没再往下说什么,只让蕊心取了一盒活血化瘀的膏药来,赏了顺安,然后方才说起皇上要交代的事情。
她对顺安说道:“皇上有意要毓王夫妇离开都城,返回岭西去,本是要你去传口谕的,但我许久没见毓王妃了,心里有些想她,再加上经此一别,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想要你拿着我的牌子,去请毓王夫妇进宫一趟,我亲自向他们转达皇上的意思,也顺便算是告别了。”
这并不算违逆皇上的意思。
顺安也乐意卖陈皇后一个人情,便笑着应下了。
只是他顾念着自己脸上有伤,到底不方便出门,便又把陈皇后的牌子给了自己的一个干儿子,索性让那干儿子去帮自己跑这趟腿。
反正皇上如今躺在床上,好些事也是有心无力,许多大事尚且顾及不到,他差人替自己跑腿这种小事,更是不会有人追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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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毓王夫妇得到消息进宫,已经是午时以后了。
蕊心亲自把两人领进了陈皇后的寝宫里,然后便挥退众人,守在门外,留三人独自在房内说话。
三人初一见面,陈皇后目光便落在了赵璧羽身上,问他道:“不知毓王伤势如何了?”
赵璧羽十分自然地答道:“已经好多了。”他的态度恭敬谦顺,但又自带疏离。
“那就好。”陈皇后点点头,克制地收回目光,又转向江漓道,“瞧着毓王妃的肚子又大了一些,平日行动要更仔细些才好。”
江漓应了。三人又寒暄几句,陈皇后才说到正题。
她道:“皇上有意要招瑄郡王回国,由瑄郡王继位,还要我传话给你你们,让你们尽早离开都城……”
瑄郡王确实是皇室子弟里最突出的一个了,但前些日子,他自称无心皇位,已经和悦雅公主去了北狄,两人还早已定下了婚约。
但皇上是最忌讳这种皇室联姻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对待赵璧羽了。
江漓不由问道:“若皇上真选中瑄郡王,他和北狄公主的婚约该怎么办?”
陈皇后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自己,先自嘲地笑了一声,才回答道:“婚约自然是要作废的。”
“不过,作不作废也没什么干系,皇位终究不会是他的。”她又继续道,“宫里的事,我早有安排,你们也不用着急,只管慢慢地收拾东西即可,届时收拾好东西,刚好可以搬进宫来住。”
“皇位只会是毓王你的。”她盯着赵璧羽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道。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江漓和赵璧羽不由互相对视一眼,赵璧羽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看重我,非要把皇位传给我?”
“为什么?”陈皇后笑了一下说,“因为我相信岐山石崩裂而出的箴言,也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定然会成为东丹的一位好皇帝的。”
这个理由可谓十分冠冕堂皇了。
江漓和赵璧羽虽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敷衍,但这么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能肯定的,陈皇后是真的不打算和赵璧羽相认的,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
陈皇后再次看向赵璧羽道:“你若信我,便尽快把你在岭西的兵马调度来都城吧,每一任新皇登基前,都是得流点儿血祭奠龙椅的,甚至会发生兵变也说不准,尤其是在,新皇并不是上一任皇帝亲生子的时候,总归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