尙轻想不通封印仙元五百年竟会带来如此强大的后遗症,自己的浑身法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果一直这样还怎么回归幻虚,一个法力尽失的上仙还如何在寒光殿登堂入室?
尙轻闭上双眼,静静地打坐,她讶异自己对于回归几乎没有多大的迫切,时隔五百年终于要从一个受人趋势的苦役摇身一变成为连府君本人都要礼让的上仙,她的心中为何连一丝欣喜和急切都没有?
这时,门被重重敲响,屋外那不羁的气息除了化羽还会有谁,但尙轻还是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尙轻,”化羽直呼其名,叫得还挺响亮,“是我,化羽!我有话要对你说!”
此时的尙轻只想安静,而化羽的出现无疑打破了她的宁静,于是回道:“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行!,今天就要说!你不开门,我就在这里说!”
化羽的语气十分强硬,与往日的他差别很大。尙轻有些奇怪却依然不想给他开门。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尙轻说着灭了灯火,却还是轻轻来到门前。
门外的化羽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如此静默了一会儿,尙轻本来忍不住想开门问个究竟,看看这小子深更半夜又发的哪门子神经。就在这时,化羽却开口了。
“尙轻,我知道你没睡。有些话,我等不到明天了,必须现在就说。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可能就是个不懂事,又没什么本事的小屁孩儿,可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意味着什么。简单说就是——我喜欢你!”
化羽的表达简洁直白,但“喜欢你”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尙轻却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好猛烈的心跳,怎么会这样?尙轻赶紧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呼吸,并对自己说:
“你醒醒吧,一个孩子的玩笑话而已。”
屋里没有任何反应,化羽继续说道:“你曾问我见过彼岸花开吗?我说见过。我没有撒谎,我在——在你身上看到的!”
这小子,那晚的事他都记得!尙轻气得紧紧攥了下拳,依然克制住。
“我听老人们讲过,彼岸花是开在阴曹地府的,所以那是地府给你的印记对吧?我知道你的事,比你知道我知道的还要多!在你身上一定发生过一些不可言语的苦痛,所以你才用拒人千里的冷漠姿态对人,但是我猜,在你冷酷的面具之下实际上活着一颗烂漫自在的心,对吧?”
短短几句话却使得尙轻浑身战栗,这小子才认识自己多久,却仿佛已经透过眼前的尙轻认识了曾经的司剑,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你面前我的确微不足道,但我喜欢你的心真实坦荡,我的感情就像我这个人一样简单纯粹。我知道,你会嫌我年纪小,可是我很快就能长大,而你又不会变老,刚刚好不是?所以,和我在一起吧!或许我给不了你别的,但我保证在我身边的你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轻松自在,无拘无束,我们可以四处游历,我可以带你飞到天涯海角,这世上的任何角落……”
化羽说这番话时脑海里始终想着青羽,想着绝不能让那个老不要脸的得逞,想着如何给他添堵,却不料第一次讲这样的情话却说得那么自然,俨然真情流露,甚至他自己都要感动了。
然而,这样的表白毫无技巧,甚至可以说拙劣,却惹得尙轻一阵脸红心跳,她告诫自己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够了!”尙轻终于开口道,“你是喝酒了还是做梦呢?大半夜说什么胡话!”
“这——这哪里来的酒啊,我喝什么?”化羽应道,“我现在非常清醒,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我是认真的!”
“可我不想听!”尙轻冷冷地回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觉也不要打扰别人!”
打扰?她竟然将自己的表白看做是一种打扰。化羽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甘,甚至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于是大声问道:
“你是因为我年纪小才质疑我的情感,还是因为你喜欢青羽?可是,他那样的人连真实姓名和身份都可以隐瞒,还有什么真情可言?他对你没有真感情的!他今天可以对你说情话,可那样的话他曾对多少女人说过?他又是如何对待她们,如何对待我娘的?”
这小子都知道?他什么时候?难道是刚才他都听到了?不对,也许他远比我们想的心思缜密。尙轻暗暗想着,她虽然不知道化羽为何会突然抽风般地向自己表白,但她清楚如果这小子是当真的那就危险了。
那一刻,寒诺的脸不自禁地浮现在尙轻眼前,她几乎都要忘记的那张脸此刻竟然这么的清晰。寒诺是仙尚且那样,这个化羽只是个活了十八年的半妖小崽子,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该进入自己的世界,更不能有任何纠缠。想到这里,尙轻的目光扫向架子上搭着的青羽的罩衫。
不管怎样,离开之前必须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给了结干净,以后再无任何瓜葛!尙轻打定主意,抬手拔下发簪,解开罗衫,然后披了青羽的罩衫,又踢掉一只鞋,这才将门打开。
那一刻,化羽简直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衣衫不整,仪态慵懒的尙轻,一时间连目光都不知该往何处投放。
尙轻却似全不在意,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说完了吗?小屁孩儿一个,知道什么?胡言乱语,简直不可理喻!病了就去求医,别在这里疯疯癫癫,像什么话!”
深情告白却遭到如此的讥讽嘲骂,化羽抬起头气鼓鼓地看着尙轻,尙轻的眼神却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这时,化羽注意到尙轻的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衣服,是青羽的玄色外衫,他不由朝屋里望去,难道说他们……
化羽脸颊一红不敢想下去,随即又因愤怒立刻变得煞白。
而此时在尙轻的脸上,除了嫌弃还有一种被打扰后的厌恶。化羽觉得自己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一个傻瓜,他抬手朝屋内一指,“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
后面那恶毒的咒骂他终究说不出来,于是狠狠一甩手臂转身张开双翼便飞走了。望着消失在天际的那抹黑影,尙轻出了口气,却觉得心底那么地冰凉,就好像放在千年寒冰上冰冻过一般,冷得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