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上仙呢？居然这么——这么不知检点！就这样被那只老鸟给勾搭了？一点都不自珍自爱！好啊，和他在一起是吧，你就等着往后他如何欺负你、辜负你吧！堂堂上仙，栽在一只老妖怪手里，呸！活该！”

化羽一路骂了个痛快，直到骂得词穷。他气鼓鼓地坐在山崖上吹风，尙轻的影子却不自觉地在眼前晃动。从最初的相见，到方才那尴尬的情形，化羽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是那样的女人吗？化羽问自己，同时下意识地就给了否定的回答，不会，她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情。难道，她是有苦衷？化羽，你得冷静，千万不要被表象给蒙骗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开朗了许多，于是站起身说道：“哼，小爷才没那么好骗呢！”

化羽反身悄无声息地溜回画音居外，刚想靠近却见门开了，青羽走了出来，身上穿的正是方才尙轻披着的那件外衫。

尙轻走后，青羽也思考了很多。今天尙轻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听了进去，但是在青羽心中必定有着不一样的认知，他以为尙轻的拒绝是因为受制于地府的契约，因为人妖殊途的世俗理念，但是契约总有到期的时候，经历千百年时光的雕琢，每个人都有理由改变，到时候尙轻的心态也会和今时今日不同。只要笃定在她心中对自己是有情的，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他可以等待，也可以主动创造机会，就是不会就这么放弃。

于是，青羽来到画音居。尙轻本以为是化羽去而复返，一开门却是青羽。

“我只有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久。”青羽说道，“今天你对我说的话我认同，但是不能完全接受。你说人和妖各自有命，其实我也没觉得做妖有多么了不起，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等待改变。世道是会变的，机缘却要自己把握。眼下，既然你有选定的路要走，我不会横加阻拦，但也不能改变我守护你的决心。记住，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到万妖谷找我。天上地下，我都愿意陪你去闯。或许有一天，你不再在意自己修灵人的身份，我也不再做妖王，我们可以找一方小天地，能过多久便自在多久，那便是我想要的未来。”

如果是几百年前听到这样的话，尙轻一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甚至可能为此忘记月老的判词，抛却上仙的身份，大不了也学一回凌秀子，自削仙骨只换一个称心如意。但如今，可能真的心境不同了，感动依然有却给不了让她不顾一切的理由。

但尙轻也没有立刻回绝，青羽说了改变，是啊一切都会变，只是时间早晚，只是某个特定的时机。就像现在的自己不也变了初心，不再对他一往情深。所以，只要等待就好，等待时间消磨一切，等待时间复原正确的轨道。

于是，尙轻平静地回了句：“你的话我收到了，谢谢。”

青羽以为尙轻这就是应了，在她心中毕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期盼，于是满意地笑了笑，“那便好。我就不扰你休息了。”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尙轻赶忙叫住他，“你的衣服。”说着将那件玄色外衫递给他。

青羽离开了，却被化羽撞个正着。方才还怀抱的希望一刹那破碎无形，但这一次化羽心中却没了方才的愤怒，转而化成一股浓浓的悲伤。他只觉得胸口狠狠地痛了一下，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说什么上仙，还不是个女人，笨女人！也是，那个冷面姑婆傻不傻，上不上当关你什么事？都是她自作自受！”

化羽念叨着心却持续痛着，他也不懂自己身上发生的这种奇怪反应是因为什么。只是，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化羽突然觉得好孤独。这种孤独无靠乃至绝望的感觉曾在娘亲过世的那个晚上有过。

“都走了，他们都走了！”化羽独自走在四羽阁空旷的楼台亭阁之间，“你们都走了，我也该离开了！”他冲着寂静空旷的四野说道。

那一晚，尙轻一夜无眠，于是到无妄涧躲了个清静。清晨，她整理好心绪重新回到画音居，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那枚花铃带着粉色的倩影在门廊上轻轻摇曳着。那一刻，尙轻停住脚步，她突然有了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是那么奇妙又真切。

化羽走了，与被抬上山时比身上只多了一样东西，就是那盆兰花。他编了一个花蒌将花背在身上。

“小夭，从今往后就你陪着我了。”化羽说罢扬了扬嘴角重新上路，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不管经年累月，他一定要让这盆蝴蝶兰开花，他一定要救活小夭，那就是他往后的人生唯一要执着的事！

奉仙门外，尙轻约逸一会面。

逸一见到她忙问：“百孤子回来说那边的事都了了，你打算几时回来？”

尙轻面露难色，“我的仙力还是没有恢复，而且毫无起色。”

“什么？还没复原？不应该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逸一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不会是府君——”

“不可能！”尙轻斩钉截铁道，“府君虽然有仇必报，却行事磊落。而且我们同为上仙，若是暗中使了什么手段，你我岂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也是，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根本无恙！如果不是外来的干扰，那么问题可能就出在你本身。”

“我自己？”

“是的。你好好回忆一下，在离开的这五百年来可否自行修炼过，或是服用过什么仙果灵丹之类？”

“绝对没有！”

“那就——”逸一一边皱眉一边摇头，“你呀先回来再说，我们慢慢找原因，慢慢解决。”

“不行！”尙轻一口否决，“幻虚境什么时候有过仙法尽失的上仙？我可不想开这个先河！”

逸一回头看着尙轻，目光在她脸上游离了半天，“你该不会是不想回来故意找的借口吧？”

“你说什么呢？我能拿这个开玩笑吗？”

见尙轻快急眼了，逸一赶忙安抚，“我说着玩呢。这不是怕你紧张吗？”

“我才不紧张呢！仙法没了，慢慢修行找回来就是！”

逸一见状胳膊一抱，“你呀，这会子又嘴硬了。得得，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帮忙。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担心。听说青羽重建万妖谷，而且声势比过去还足，大有驻扎在奉仙门外要跟仙家好好计较一番的架势。你和他这些年来有过特别的联系，但还是不要牵扯到此事中为好。”

尙轻听得出逸一的话外意，他所指的牵扯应该没有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于是回了句：“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工夫管闲事啊？”

“也是！”逸一点点头，“挺好。嗯！对啦，那个叫化羽的后来就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