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突然想起之前霍莹莹曾跟自己讲过些关于那盆花的故事,当时随便一听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回想起来难道真是自己大意了?荼蘼于是抓了个机会把霍莹莹悄悄叫到身边,见了面劈头盖脸就问:
“记得你说过,金将军随身喜欢带着的那盆花是个姑娘送的?”
霍莹莹一愣,也不懂公主这是闹哪一出,没头没脑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可他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回道:“回公主,这话是辛将军说的。”
“哦?辛芒这样说?他原话是什么?”
“原话——大概就是说我们将军该不是把定情信物带在身边吧!其实就是开玩笑了。辛将军喜欢跟金将军开玩笑。”
定情信物几个字让荼蘼心里非常不爽,她于是严肃道:“关于那盆花的事,你知道多少都一五一十告诉我,立刻!马上!”
霍莹莹不敢马虎,便将从第一次在军营见到化羽以及后来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荼蘼竖着耳朵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敢忽略,还不时发问生怕自己错误解读了其中意思。
“所以,一直到那个时候才开花?”
“没错。记得当时金将军高兴坏了,还为此请大家吃了顿好的,听说花掉他半年的俸禄呢。”
“后来呢?”
“后来战事结束,我们就随将军回京了。”
霍莹莹讲话透着实在,是值得信任的。但这些话在荼蘼听来却句句扎心。他为了一盆花和自己的上司大打出手,还险些闹出人命;这么多年行军在外,风餐露宿危险重重,他却始终细心呵护一株较弱的花朵,这里面说没有故事谁相信啊?荼蘼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副画面:
杨柳依依的湖畔边,少女交给小哥哥一颗花种,告诉他等这颗种子开出花来便是他们再次相会之时,到那时,淑女长发及腰,英雄载誉归来,有情人终成眷属。想到这里,荼蘼止不住打了个激灵,自我埋怨不该胡乱猜测,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这些年来他身边就真的一个女的都没有过?”荼蘼忍不住问霍莹莹。
霍莹莹挺着胸脯回道:“您说金将军啊?没有,没有!”
“你们在塞外杀敌,没遇到个胡姬舞女什么的?”
“有啊,西域的舞娘都很漂亮。”霍莹莹回忆起来眼睛里都满是艳羡。
“那你还说没有!”荼蘼怒道。
“金将军是没有。我们遇到过的那些西域美女,他也说漂亮来着,却从不亲近。”
霍莹莹口中的化羽越是清心寡欲,荼蘼反倒越觉得心里不自在,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笃定那株花里一定有自己不愿听到的故事。可是,不管那里面藏着什么,她既然认定了一个人就有胆量去面对。我管她什么花什么草,开到我荼蘼这里就是终了!
荼蘼这里咬着压根暗暗发誓,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原来是下雪了。
北国的雪说下就下,而且纷纷扬扬,天地被白色的雪片连成一体。化羽望着那漫天的飞雪想起雪羽阁的梨林,梨花纷落的样子真的像极了眼前的雪。他发现这两年自己越发变得念旧起来,想起往事的频率也高了很多。
然而,除了身边失去记忆的小夭,四羽阁上的故人他一个都不再有联系。偶尔他也会想他们如今都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就像此时此刻这样。可是,往事就像这雪,下得再大再密,也终究会融化消失,甚至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对了,怎么忘了凤鸣兄,自己不是才和他相认不久吗?虽然他如今贵为亲王,但还肯相认已经难得,要是能见到莺歌就更好了,真想让他见见如今的小夭,亲口告诉他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外面下雪了,这让蕊蕊心痒难耐,这才刚入夜就迫不及待地溜了出来。借着月光在雪地上的反光,蕊蕊欢快的身影很快被棠洛锁定。这一次他不想再错失机会,他一定要问清楚。
此时雪已经停了,棠洛的出现掀起地上一层浮雪迎面扑撒过来,细细凉凉的,飞雪落下棠洛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就像从雪里钻出来的一样就那么骤然出现,蕊蕊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道:“是你?好巧啊!”
“一点也不巧。”棠洛回道,“我其实一直跟着你。”说话间他用那双微笑的眼睛看着蕊蕊,眼眸中的星星点点好看到让人不敢直视。
蕊蕊下意识地向一旁侧了下头,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让她总有点不知所措。
“夭儿!”棠洛突然唤道。
蕊蕊又是一个下意识地转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棠洛笑了,激动中又有些紧张,“果然是你。夭儿,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蕊蕊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要继续骗我下去吗?刚才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就是夭儿!”
“你叫我什么?”
“夭儿,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你的啊。你的名字是夭蕊,只有我可以叫你夭儿。”
蕊蕊依旧愣在原地,那个所谓的名字她的确没有听说过,可是为什么并不觉得陌生,又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回应?
这时,棠洛继续说道:“夭儿,当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懊恼过,也埋怨过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出手救你。是我太自私,是我为了那本破书迷失了自己。我错了。你恨我怨我,甚至要惩罚我,我都认。可是,请不要假装忘记我。”
蕊蕊被这些话说懵了,“我没有说谎。我从来都不说谎,我和你的确不熟。所以,你说的那些我真的听不懂。”
棠洛愣了,蕊蕊的眼睛那么清澈通透,完全不像在撒谎,她浑身上下也没有半分怨恨的气息,难道她是真的不记得了?棠洛的心中不由一阵失落,但很快他就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冲着天空伸出一只手。紧接着,无数粉红色的花瓣从天而降,下了一场花瓣雨,落在洁白的大地上更是醒目。
“这是你最喜欢的花瓣雨。”棠洛款款说道,“曾经,你总喜欢跟在我身后,悄悄地看着我。那时候我觉得蝶恋花本就自然,所以并不在意。可是,日子久了,怎么能不在意?我发现你喜欢漫天飞花的情景,于是就经常在所到之处下一阵花瓣雨,我知道你一定跟在我身后陶醉不已。可是后来,我被仇恨迷了心智,没有珍惜英宁谷中由你相伴的日子,那就是错误的开始。我逼你去做不情愿的事,我让你身处险境,我还看着你消失在我面前……夭儿,原谅我好吗?知道吗,我们的王回来了,重建了家园,跟我回万妖谷好不好?”
寥寥数语,蕊蕊听得懵懂,却不觉眼眶已经湿润。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是听着那些话心头一丝丝地绞痛。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棠洛,又是你!”
话音刚落,就见化羽像一支羽箭“嗖”的一下直冲下来挡在蕊蕊和棠洛中间。
“棠洛,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不要再来骚扰蕊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