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清崖忍着性子听完，皮笑了笑，回敬道：“叫什么都无妨，谁让我生来就是粗人一个也没什么追求呢？哪里比得了你，庶子孙小武摇身一变就成了上神殇戈，佩服，佩服得很呐！”

殇戈最忌讳的就是在凡间这个庶出的身份，听到苍清崖提及不由怒火中烧。

苍清崖见他脸色已变是被气到了，还不罢休接着一拍大腿哀嚎道：“心疼我的无邪殿啊，怎么就能给烧了呢？就算一直空着没什么用处，当个摆设也是顶体面的啊。看我回去怎么修理那帮家伙，一个个玩忽职守，还当我们同别家一般家大业大呢，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放火烧房子？对了，当年一把大火给烧个干净的那座叫什么——宝阁殿的——那不是你们幻虚的第一主殿吗？正好，我正愁修葺用的神木凑不齐呢，神谷元君不给我批啊，快传授我一下有什么法子？”

宝阁殿的大火虽是往事，却令幻虚仙境乃至整个仙家都讳莫如深，一境主仙亲手焚毁自己的主殿成为仙家史无前例的一桩丑事，虽然殇戈成为这件事实际上的受益者，但从对家口中说出满是讥讽味道还是让他实难忍受。

殇戈于是冷冷地回了句：“并未修缮。”

“呀呀呀，要么说还是你家大业大呢。不过也是，就算是修葺了，再好的神木搭得出骨架也重塑不了仙魄。既然家里头已经易主，还留着那些旧物做什么，睹物思人吗？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

说到后半句苍清崖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殇戈听到如此直白的挑衅终于绷不住了，他瞪着苍清崖牙尖轻顶，说道：

“苍清崖，你不要以为有无垢神君护着就敢对本君放肆。你和无垢之间的那些不可说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无人知晓吗？”

苍清崖呵呵一笑，“不可说？呵呵，自己龌龊就把别人也往龌龊的路上揣测。要论不可说，你在凡间风流快活，以权谋私的那些往事才真的不可一说吧？”

又是一把刀正中殇戈心窝，“苍清崖！”他怒喝一声，同时用手指指着苍清崖的鼻尖正要发作，却见高阶之上苍清尘正翩然而下，朝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殇戈对苍清尘还是忌惮的，又见他走来的方向是元始天尊的殿宇想必是刚拜见过天尊，于是强忍下这口恶气，狠狠道：“不要太猖狂！”说罢一甩衣袖匆忙离去。

苍清尘来到苍清崖近前，看了眼殇戈离去的方向便什么都猜到了，却只是轻轻一笑没有提及，而是问道：“苍奈是今日下山？”

“正是。”苍清崖答毕见苍清尘神色暧昧，便追问道：“是有哪里不妥？”

苍清尘摇摇头，轻叹道：“该来的总会来，一切皆是命数。”

“你知道我是不信命的。”

苍清尘看着苍清崖嘴角的那抹倔强，微微地挑了下嘴角，“哦，是吗？你和命数斗了这么多次，还不肯认吗？”

“或许这一回就能赢呢？”

苍清尘转过身，饶有意味地看着苍清崖，“你从来都不问苍奈的命数？”

苍清崖看着苍清尘，笑笑，“时间会给我答案的。”

苍清尘也笑了，他吸口气望向远方，“许久不来，没去时序殿走走？”

“一座空殿，有什么好去的？”苍清崖嘴上说得随意，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失落。仿佛是为了掩饰这种失落，他转过脸径直朝前方走去。走了几步又觉得反应有些突兀，便停住回过头冲苍清尘道：

“你呀，省着点自己的修为，没事别耗费神元替人卜算。”然后耸耸肩转身消失不见。

苍清尘望着他离去的那抹烟尘，似乎对苍清崖临走时的那份落寞感同身受。当年他因为私改时间轨道而获罪，外界只知他被贬了官职，却不知道时光之轮就此被封印，他也被限制使用时间术法，堂堂的时间掌使，流光司印从此徒有其名。

此后，时序殿空置，又过了几百年天机阁缩减规制，曾经规模浩大的三台六殿只剩下天机阁一座主殿还在运转。有人说天帝是效仿凡间，一朝天子一朝臣，才对九天的元老们下手；也有人说天帝在凡间历练时受了天机阁的苦，于是存心报复；还有人说天帝忌惮掌控时序和命数的神力，限制天机阁只是为了制衡。

众说纷纭，千年以来猜测颇多。然而，天帝固然年轻毕竟是这天家之主，他的心思岂是旁人可以擅自揣测的？在他执掌天家的这一千多年里，施展过不少雷霆手段，却也不乏慈悲恩惠。只能说，他的做派和先天帝的确大不相同。所以，有一天苍奈这颗雷一旦炸了，天帝会如何处置还真是未知。

苍清尘不禁轻捏了下拳头，一贯奉行随缘顺命的他难道是这些年和苍清崖相处久了，也被传染了他的不羁想法，想要去相信那种放手一搏或许别有天地的期许了？

化羽来到夜逻都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眼看着大雨将至百姓们都提早关门闭户，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化羽想着自己应该先安顿下来，可是一模口袋顿时傻了眼。苍乐只管交代不许用术法，倒是给留点银钱啊！如今修成灵元是不会被饿死，那也得有地方遮风避雨吧！

对了，苍乐当时明明说的是：“不得使用术法。不过，必要的时候使用结界护身倒是可以的。”

是啊，可以使用结界。他想起儿时百里先生设置的结界可是针插不进，别说挡点雨了。可是——化羽抓了抓脑袋，这结界要怎么设啊！明明是最基本的术法，可自己早就会破结界怎就不懂得设界之法呢？苍清崖——老头儿，你教了一百年，怎么就偏偏没教这个！

化羽刚在心里埋怨了一句，一道炸雷从天而降，化羽撒腿便跑总算赶在雨点砸下来之前找到一座破庙容身。

湿冷的夜晚，一对绿光在角落里闪烁。化羽定睛，原来是一只狐狸蜷缩在墙角。

“你也是来躲雨的吧？”化羽说着在距狐狸有些距离的地方升起一堆火，周围瞬间迎来了光明和温暖。

“没想到在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是你陪我一起。”化羽百无聊赖对着狐狸聊起了天，“不怕火，你成精了吗？来，陪哥们儿聊会儿。”

小狐狸扭了扭身体，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趴着，根本不去理睬化羽。

化羽只好自说自话：“什么态度？是我收留你的好吧。要懂得知恩图报，给点反应。你说，我收留你算不算是做了件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