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祖宗不佑
作者:依枪荡红尘      更新:2020-08-02 03:53      字数:2473

“先带天娃子去祠堂,我去找薛瞎子!”

爷爷说完,弯腰把地上那截小孩腿捡起来,快步向村东头走去……

二伯见我还是一脸迷茫,忍不住叹了口气,背起我向王家祠堂走。

我印象当中,王家祠堂就是一排破瓦房。摇摇欲坠的,随时都会塌。

逢年过节本家长辈都带我们去磕头,平日里大门紧锁,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惊喜过度加上劳累,我趴在二伯后背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祠堂的供桌上。

两对牛油大蜡窜着火苗子,照的四周通亮,大大小小的牌位林立在一侧,好像王家列祖都在瞪着我。

“二伯?!”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祠堂里只有回音,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我顿时紧张起来,翻身从供桌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到桌子下面,

“还给我……”

一抬头,一张巨大的猫脸正对着我,呲着满口獠牙扑了过来!

整张脸迅速扭曲成了一团,在猫嘴里反复地被咀嚼着。

我惊叫一声,身体像是触电似的跳了起来,一头撞在了二伯的怀里,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回头看了一眼供桌底下,黑漆漆的地上堆满了香灰,这才长出一口气。

二伯安慰了我一阵,又问我腿还疼不疼,趁我睡觉的时候他给包扎好了。

我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一阵麻、一阵痒,估计是伤口被塞了不少香灰的缘故。

最难受的是心里发冷,二伯轻触着我的脑门,说不烧啊!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在爷爷的催促下,村东头的薛瞎子踉踉跄跄地迈过门槛,走进了王家祠堂。

他进来之后并没有理会二伯和我,而是先摸索着走到供桌前面,拿起三根香,凑近牛油蜡烛跟前。

点燃了插在香炉里,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到太师椅上。

薛瞎子原本并不瞎,年轻的时候害了一场大病,养了一年多才活过来。可全身哪儿都没毛病,偏偏把眼睛给害瞎了。

可就从那时候,他自称得了道、伴了仙。整天神神叨叨的,能给人选坟地、看家宅、去邪祟,靠着这门子手艺愣是没饿死。

村子里的娃子们,对薛瞎子都没什么好感,背地里叫他“薛蛤蟆”。

因为他那两只瞎眼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眼窝深陷。可他却两个白眼泡子鼓鼓着,看着就恶心。

爷爷身上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兜子,应该是薛蛤蟆的东西。他卸下来之后一把揪住我,让我跪下来给薛蛤蟆磕头。

我虽然不乐意,可也害怕爷爷抽我,糊里糊涂地就跪了下来。

薛蛤蟆装腔作势地在我头上碰了碰,手冰凉,散发着一股焦糊味。

半天,他才把手放下来,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我二伯赶紧递过去一根烟,薛瞎子没等点着,就一口吞了下去。烟草在嘴里“咕叽咕叽”地翻动,嘴角淌下来一股黄水。

我看着害怕,特别是他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时候,眼珠子比平常鼓得更大了。

二伯有些着急,又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问道:“老薛头,啥情况,丢魂了还是掉魄了?”

薛蛤蟆摆了摆手,没要二伯的烟,他伸着脖子把烟草咽了下去说:“魂没丢,就是有点散,把娃子的腿抬起来,我摸摸!”

看这样子,我爷爷把始末原由都跟他说了。

二伯赶紧把我架起来,受伤的那条腿搭在薛蛤蟆胸前,他的手真黑,跟捡碳夹子一样,腿上立即就出现了几个手指印。

“刺啦!”

薛蛤蟆毫不客气的把包扎扯开,用手指头在受伤部位戳了戳,一点都不疼,就是痒的钻心!

“噗!”一声闷响,我感觉受伤脚踝的地方如同一个脓包崩裂似的。

定睛一看,果然肿的跟馒头一样,一大股黄白相间的脓液喷了出来!

“坏了,这事儿不算完……”

薛蛤蟆用手擦了擦脸上迸溅的脓液,用食指在嘴里搅了搅,上面沾满了烟草碎渣,狠狠地捅进脓包里。

“妈呀!”我忍不住扭动起来。这下感觉到疼了,钻心的疼!

“小娃子你给我安分点!”

薛蛤蟆恶声恶气地吼了我一句,我爷爷赶紧过来,和二伯合力摁住我。

只见薛蛤蟆不停地搅动、抠挖,竟然从我脚踝伤口里面拽出来一根猫尾巴!

“老薛头,这是咋回事!?”

一向沉稳的爷爷也忍不住了,他盯着那根黑漆漆、带血的猫尾巴,眼神里分明带着惊恐。

“王四哥,跟我说实话,天娃子是不是干了啥亏心事?”

我爷爷在村子里辈分最高,平日里对薛蛤蟆不错。过年过节的还给他送酒、送肉,没少照顾他,他对我爷爷也十分尊敬。

可眼下,薛蛤蟆沉着脸、口气冰冷,让我意识到真闯下大祸了。

爷爷从怀里把那半截“小孩腿”拿出来。时间一长,形状也变了不少,软塌塌的跟一团面一样,颜色也有些发黑。

薛蛤蟆手一搭那团东西,惊慌失措地扔到了地上,口中喊道:“阴太岁!不要命了吧!”

爷爷黑着脸没说话,看来他早就清楚,二伯和我都不明白,啥叫阴太岁?

薛蛤蟆站起来就往外走,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要了。

我爷爷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脑门上青筋乱蹦,怒问:“老薛头,你敢说不管?”

薛蛤蟆两手作揖,说:“四哥,这事儿我管不了!”

“天娃子的头白磕了?”

“我给他磕回去行不?一个不够磕十个?”

薛蛤蟆一甩手,指着我说:“这娃子自己干了折寿的事儿,别说我,就连土地爷都就不了他!”

我被吓懵了,心想,不就是抢了一块烤红薯吗?多大点事儿啊!

爷爷一皱眉头,说:“老薛头,你不愿意趟浑水,我也不强求。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想个暂缓的办法?”

薛蛤蟆无奈,重新坐到了太师椅上,抓了一把香灰在额头上抹了抹,说:“我下去问问,成不成就这一次。”

眼看着薛蛤蟆睡了过去,两个鼓囊囊的大眼泡,一点点缩了回去,渐渐地整个眼眶都凹陷了。

祠堂里变得很安静,除了蜡烛燃烧发出的“滋滋”声,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天快亮的时候,薛蛤蟆的突然剧烈地呼吸起来,身体如同抽羊角风一样乱摇晃。两个眼睛“嗤嗤”地往外喷气,瞬间就鼓了起来,比以前更大!

“唉呀我的妈!”

薛蛤蟆大喊一声,突然从太师椅上窜了起来,向前猛跑几步,一头扎到了地上。

“幸亏我跑得快!”这句话说完,我发现他两个眼泡子开始渗血,手脚直哆嗦。

爷爷不敢怠慢,赶紧把他扶起来。薛蛤蟆站稳当之后,指着我说:“赶紧给你们王家列祖列宗敬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