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泉镇校场喊声震天,新招募的乡丁混编入队伍,仍是先练队列,前后左右,再根据各人体质练长枪,刀盾,抽善射之人补齐火铳队人数。由老兵带领,以老带新,在刘赣训练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巡视校场,赵胥北愁眉不展,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上哪弄银子去呀。中午开饭,仍是人人有肉,训练艰苦,体力消耗大,必须补充营养,吴成端着饭碗过来边吃还边吧唧嘴:“真香,天天跟过年似的,顿顿有肉吃。”赵胥北没好气的说,“就知道吃,多想想挣钱的办法。”吴成塞了口肉说:“想他干啥,有你呢?今天炒冬尖有点咸了。”赵胥北刚想再数落他两句,突然灵光乍现,“你说啥?咸了?当今世道不是百姓常受淡食之苦吗?”
在后世训练中,赵胥北记得资料里记载明末民生艰苦,特别盐价高昂,百姓负担不起,常常数月或经年无盐可食,这些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在明代,朝廷执行盐铁**政策,国家不但牢牢控制产盐区,就连百姓买盐也是严格控制。
全国分为沿海的两淮,两浙,山东盐区,西北陕甘的池盐区,西南川滇的井盐区,大区之下又设盐场,各盐场所产之盐只准在其所在的盐区分销,称为“划区行盐”,跨区买卖被严厉打击,例如广东盐一斤值钱7文,两淮盐一斤值钱14文,划区行盐造成不同地区盐价的巨大差异,老百姓只能买价贵的“合法盐”。
明代立国之初将全国人民按户分籍,军户只能当兵,匠户世代为工,煮盐的人全部编为灶户,所产之盐全部由国家**,抽税后以盐引形式卖与盐商,盐商凭盐引到盐场提盐,仅两淮盐课每年可高达三百万两银子。官盐**,层层加价,明清两代盐价居高不下,万历年间,北京、江西等地一斤猪肉的价格为14文钱,约等值于2斤多的广东盐、1斤多的淮盐。
两淮盐商所获暴利,各个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巨额利润吸引了各方权贵勋戚,官僚士绅分润,最后全加在盐价上转嫁给升斗小民。到了明末,有的地方盐价攀到每斤二分银。
不但盐价高启,百姓买盐还受很多限制。全天下凡是吃盐的户,都要交纳“盐粮”,官府估算好每人每年的食盐量,根据每户人口收取一定比例的税金,不管你买了多少盐,都要交税,到了明末就算你户中只剩一人,这盐粮也得按全户交纳,史载“每斤纳米四升三合二抄五撮”,后改为交银代替,称为“盐钞银”。
即使交了税,也不一定拿到盐,明初实行配给制,官府将定量的食盐按户发给各里里长,再由里长分配到户,层层盘剥,百姓到手的盐量不足定额的十之三四。万历年后,里长制逐渐崩坏,遂改配给制为盐店**制,由官府佥选指派富民士商**。盐店卖盐仍不是自由买卖,“宜按地里远近,户口多寡,分上中下三则,某府几何,某县几何,派定成数,令各商运盐分投其地,有司责士商转卖。”
吴成看着赵胥北不解,解释说道:“咱家自产的盐,随便吃,哪有那么多的麻烦?”赵胥北一拍脑门叹道,“真是抱着金饭碗要饭吃”罗泉镇又叫罗泉井,盐井就有数十口,与旁边的仁寿,自贡一样都是井盐的重要产地。只是自打农历年前后,民乱不断,井盐生产陷入停滞,赵胥北一心想着屯田种地,早就忘了自家曾经还是个大盐商。
来到老安人屋里,赵胥北说明来意,旋又心凉了。老安人说道:“盐业自古就是个暴利行业,也是个凶险的行当,四到五倍的利润让多少人眼红,你太爷爷活着的时候,位列朝堂,各方都给个面子,咱家确实攒下了些家产。可是人走茶就凉,虽说还有点余荫,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到了你父亲这一代,基本上也只是自产自用了,靠着祖上留下的家产也可以衣食无忧了”“咱有盐,还怕没人买吗?”赵胥北仍然不死心的问道.老安人说道:“没有朝廷的盐引,那就是私盐,贩卖私盐可是要杀头的。”
中国自春秋齐国管仲开始实行盐铁**,使盐利“百倍归于上”。历朝历代对私盐都是严厉打击,周时:“禁刮卤私煎,一斤以下,罚脊杖三十,配役三年,一斤以上,决重杖一顿,处死。”大明律规定:“凡贩私盐,杖一百,徒三年,携带军器罪加一等,拒捕者斩。”刑法之严峻甚于后世之贩毒。但是巨额利润的吸引下,私盐仍是屡禁不绝,除了铤而走险的百姓盐枭外,最大的私盐商是那些有恃无恐的权贵、宗室和宦官。
退出老安人房间,赵胥北感到一片迷茫,本以为凭借后来人的经验和知识可以一帆风顺,开开金手指,呼风唤雨的。可现实是残酷的,随波逐流容易,想干点实事确是处处犯难。练兵,首先是钱粮,皇帝不差饿死兵,没有钱粮一切都是白扯。“干了”赵胥北咬牙跺脚下定决心,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唤来吴成直奔盐场。
罗泉镇盐泉主要分布在上盐井、下盐井、加达3处,共有盐泉八十几个,赵家占了三十二口,鼎盛时每月产盐八千多斤。制盐作坊目前只有一口井在运作,其余都已停产。老管家指着一个大轱辘介绍说:“转动轱辘,把卤水提上来,浇在盐土上。少爷请看,这就是盐土。”说着指着一堆竹筐说道:“这些盐土还是老太爷时留下的,卤水反复浇,然后晒干,再浇卤水,反复数十次,就制成了盐土。”转过一个拐角,有数口大锅,“过滤后的卤水,在锅里熬煮,加入黄豆浆水,捞掉杂质,最后剩下的结晶就是粗盐,要制成精盐还要经过淋盐沥水,炕盐等数道工序,老管家边走边介绍。
“要重新开工需要多久?”赵胥北问道。老管家答道:“召回以前的灶户倒是不难,现在世道乱,日子不好过,其他盐场也大多停工。灶户们不是逃荒就是在城里做脚行。只是产出的盐没法销呀,咱家很久没有拿到盐引了,若是卖给其他盐商,他们把价压得很低,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路上不安全,强盗劫匪太多。”赵胥北摆摆手说:“销路不用操心,明日您就召回灶户,尽快开工,待遇一切从旧”。
从盐场出来,吴成不安地问道:“少爷,您真打算贩卖私盐呀,那可是重罪呀,轻则刑杖,重责杀头抄家。”赵胥北也是无奈,贩卖私盐,实际就是偷税漏税,于道德有损,如今也顾不得了,他说道:“乱世本来生存就不易,再说我们现在哪天不是走在刀刃上,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吧,这事儿先不要告诉母亲和老安人,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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