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外,陈宏祖与马维兴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两人刀来枪往,不分胜负。陈其忠悄悄从右翼踱马到中军,隐藏在众人身后,抽箭搭弓,瞄准马维兴,见两人错马分开,松开三指,重箭破空而出,凌利奔向其后背。马维兴战场经验何等丰富,听到背后箭矢破空之声,料定不妙,转身拍落来箭显然是来不急了。他身体右倾,尽量压低,射来的一箭擦着左臂飞过,带走一大块皮肉,箭矢势大力沉,继续前行,扎入农民军一士卒胸口才停止。事发突然,全场鸦雀无声。马维兴勒转马头,破口大骂:“驴球子,使诈,没卵子的怂货。”朱国相挥舞令旗,中军大阵鼓响,官军蜂拥而上。“杀!”
农民军阵脚不稳,在官军冲击下,缓缓后退。马维兴气急败坏,输的不明不白的,只得收拢老卒精锐马队,夺路狂奔。官军随后掩杀,农民军步卒死伤无数,毫无一战之心。
高杰率五千人随后跟进,见有溃兵不断逃来,下令布阵,凡正面冲击大阵者一律斩杀。“放箭”高杰下令。射翻一片逃回的步卒,再射,又是横七竖八的倒下一片。数百官军追着几千农民军砍杀,没有一人敢回头,打仗打得就是士气,马维兴见军无战心,一路狂奔,看见高杰的大阵,还算冷静,知道冲击大阵是死罪,他从侧面迂回,兜了个大圈回到中军。后续步卒此时也冷静下来,纷纷绕过大阵,从左右闪避。阵前一时视野开阔,就见追击官兵左右砍杀,见高杰列阵不动,也不上前。“前进!”大阵缓缓前移,官军见无便宜可占,纷纷撤回。
约么一个时辰后,高杰与官军相遇,官军约五千多人,加上收拢的溃兵农民军这边约有八千人,初战告捷,官军士气正旺。朱国相信心满满,流贼果然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仍然是步卒居中,陈宏祖与陈其忠领骑兵分居两翼,伺机而动。马维兴看着对面气不打一处来:“这帮怂货,就会耍诈,我去再战三百回合。”说着就要冲出去。
高杰见状,赶紧拦下,说道:“兄弟且慢,何必争一时之长短,我们前锋带的都是步卒,虽不如老营宝贵,也不可轻易折损。只要我们缠住官兵,等闯王大军赶到,让饥民们冲阵,待官军不敌,我等再全力掩杀。”马维兴凭得只是一身武勇,于战策一窍不通,听得高杰说得貌似有理,心想不如再等等。
朱国相见闯军列阵不战,主动逼上。就见中军大阵推出三门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透着幽深。闯军阵营见官军有炮,一阵骚动,各级队官哨长拼命弹压。“不能站着挨打,冲上去”马维兴望着高杰,跃跃欲试。高杰咬紧牙关说道:“变疏阵”。闯军各军官一层层把命令传下,人与人之间尽量站得稀疏一些。
官军炮手装填完毕,点火手点燃引线,双方阵营近万双眼睛都盯着那燃着的火绳。引信燃尽,点燃药室内**,砰砰砰,三声巨响,两个大铅弹喷出炮口,狠狠砸进闯军阵营,闯军士兵眼睛死死盯着这两颗大球,一颗砸断了一人小腿,落到地上弹起,砸在盾牌上,直接震得盾后之人小臂骨折。另一颗铅弹擦着高杰身旁而过,洞穿了一名护卫的胸口,那护卫摇摇晃晃,战马也受惊乱奔,撞倒了三人,铅弹在地上弹了三四下,滚到一边,两颗铅弹看着阵势很大,其实造成的伤亡很小,远望直接或间接造成两人亡,三人伤。这个时代实心弹威力不大,更多地是对敌人造成心理震慑。
高杰惊魂未定,弹压骚乱的己方阵营,看官军大阵也是一阵骚乱。三门虎樽炮其中一门炸膛了,周边炮手捂着脸满地打滚,点火手眼睛直接被崩瞎了,流血不止,一名炮手小臂被炸断,只连着一点皮肉,他另一只手托着断臂嚎啕大哭。巨大的冲击力,震散了旁边的两门炮,炮管在地上滚出老远。明末各方面原因造成官军火器质量很差,火铳火炮经常炸膛,即使辽东前线也经常发生士兵拒绝使用火器的现象。
突发变故,闯军士兵哄堂大笑,朱国相也是受了一惊,心中大骂内府监军器局那帮混蛋。身后就是中都,官军没有任何退路,让流贼攻入中都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只能拼了。
“杀反贼!”朱国相亲自擂鼓。全军士兵也知道今天是退无可退,只有奋力一搏,几年前几百官兵追着几万流贼屁股打那是常事,今日之战未必胜不了。
“杀!”官军中军开始移动,两翼骑兵牢牢护住侧翼。“杀狗官”闯军也开始前进,明显可以看出区别来,官军虽然疏于训练,但还讲究个站位配合,保持阵型,闯军原地站位还好,一动起来就乱了阵型,一窝蜂地往前冲。老营马队是宝贝,当然不可能跟着一起冲锋。前方冲击的多是步卒。
两军相距七十步时,官军五百弓箭手立定开始抛射,空中一时黑压压的箭雨飞向闯军。明军战弓大多为小稍弓,弓力弱,胜在射速快,但是中都地处内地,和平久了,疏于训练,射速快的特点发挥不出来。这波箭雨过后,两军已是撞在一起,来不急射第二波了。闯军士兵根本无甲,有盾的举盾,无盾的左躲右闪,大约有五十多人中箭,相对于数千流贼,数量还是少数。
闯军冲在前面的,都是好勇斗狠之徒,不知明日还能否活下去,索性不如战场上搏军功,争取早日进入老营,可以吃饱喝足。“杀官兵”黄伟率所部两千余人冲在最前面,一下撞进了官军前阵,混战在一起,他盾牌挡住一杆刺来的长枪,趁对方空门大开,冲上前去一刀劈下,砍在肩头,那官兵痛苦的扔掉长枪,双手按住刀背,这时护卫黄忠伟上来补上一枪,枪尖从官兵胸口透体而出,他也不抽枪,在那官兵倒下前,跑到其身后,握着穿透的枪头,膀臂用力,拽出了枪杆,又对上了下一个敌人。
三杆长枪同时戳入一个闯军腹部,噗嗤噗嗤,肚子已是稀烂了,人一时还没死,痛的倒地打滚。“啊!”那三个长枪兵之一后背中了一刀,另两人迅速回身,刺出长枪的同时,闯军刀盾手的朴刀已经砍下,长兵器的优势体现出来,长枪刺入身体,可是刀短未能砍到。那两个官兵正在感叹庆幸,军功到手,白花花的赏银下来后……,突然剧痛传来,一个官兵长枪兵腰部中了一枪,估计扎在肾上了,刚一扭头回看,腹部又中了一枪,另一个官兵长枪兵脖子侧面被砍了一刀,鲜血喷射,手都捂不住,估计是砍断了动脉。
“结阵!”朱国相扯着嗓子喊,让传令兵挥舞旗子,两军绞杀在一起,全乱了,本来就疏于训练的官兵,结阵前进时还好,打起来就乱了阵型,长枪刀盾各自为战,乱成一锅粥,后排的弓箭手不敢贸然射箭,几个弓箭手瞄准直射,效果不佳,误伤了好多自己人。朱国相下令弓箭手后撤。
官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兜了个大圈准备包抄高杰后阵,马维兴带老营逼上前,老营战士各个都是精锐,全是大小无数战斗存活下来的,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虽然人数少,对上官军仍然杀了个平手。
古时冷兵器作战,体力消耗很大,双方都不可能坚持太久。朱国相命令鸣金收兵,官兵如蒙大赦,纷纷退到阵后。闯军此时也是精疲力竭,没力气追赶,高杰也是收兵,他的战略就是拖,只要官兵不主动进攻,他就不出击,只要等到闯王大军赶到就是稳操胜券。朱国相深知,最近的援军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淮阳,远水不解近渴,凤阳又无险可守,只有死战一条路。休息了约么半个时辰,再次擂鼓督促进军,迟疑后退者皆斩。
官军改变战术,不再包抄闯军后阵,改为包抄交战的闯军前军。高杰见状也做出应对,令后阵前移,弓箭手压上,一阵排箭射出,官军骑兵落马无数,同时正在交战的闯军步卒也是被误伤了数十人。这些伤亡根本不可能令高杰心疼,对闯军来说步卒与饥民一样都是廉价的消耗品。又是一阵排箭,官军骑兵有四十余人落马,陈宏祖勒马奔回本阵,见骑兵先撤,朱国相同时下令收兵,双方士兵各奔回本阵,大口喘气。
“死去”黄伟掐着一个官兵脖子不放,双手如铁钳一般,那个官兵腿脚乱蹬,过了一会不动了。黄伟往右一滚,躲过一刀,捡起地上长枪,反手一捅,扎在官兵大腿上,那兵倒也凶悍,砍断枪杆,继续追来,黄伟迅速向后挪退,那官兵被脚下的死尸绊倒,刀砍在地上,刀尖距离两腿之间要害仅仅半寸,黄伟大呼侥幸,趁其未爬起来,翻身铺上去,捡起个头盔,猛砸其后脑,三下,五下,七八下,砸的他**迸裂,环视左右,尸横遍野,官军与闯军的尸体混杂在一起,记不清是第几次搏杀了,左右全冲乱了,黄忠伟和黄孝伟也不知在哪里。“杀”黄伟爬起来又扑向一个官兵,这时凤阳府中都城方向火光冲天。朱国相等人望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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