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望去,巴牙喇骑阵就像一个硕大的箭头。此次出战的巴牙喇有六百骑,四百骑排成锋矢阵,冲在最前面,黄色盔甲镶着红边,五十步外跟着二百骑,排成横阵,高举镶白旗旗纛。冲锋次序上多尔衮存了点私心,将豪格的正蓝旗巴牙喇排在最危险的最前面,而将自己所领的镶白旗精锐排在第二拨骑阵来捡便宜。
本来在老奴时代,努尔哈赤自领正黄,镶黄两旗,皇太极只是领正白旗一旗,努尔哈赤临终之时指定,阿济格是镶黄旗旗主,多铎领正黄旗,将最精锐的大汗亲军给了多尔衮,本来已经把镶白旗旗主杜度调到镶红旗,打算让多尔衮领镶白旗,不曾想未等完成,努尔哈赤伤重不治逝世,皇太极继位,趁机夺取了镶白旗,加上原领的正白旗,这样皇太极便成为了两白旗旗主,但是多尔衮保住了自己的牛录并入镶黄旗。
女真人与中原汉人一样以黄色为尊,在皇太极称汗后,为了符合自己身份,就将自己所领的两白旗改为两黄旗,将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个同母兄弟所领的两黄旗降为两白旗。这样阿济格就变成了镶白旗旗主,后因其获罪,改由多尔衮为镶白旗旗主,而阿济格仍然保有原来所领的牛录,实际上多尔衮只有半旗的力量。
镶黄旗巴牙喇牛录章京鳌拜冲在锋矢阵的箭头位置,他从马褡子里抽出飞斧,抡圆了膀臂掷出,其他各骑也同样掷出了飞刀,投枪,链锤等各种兵器。鳌拜掷出的飞斧准确的击中了一个蒙骑,沉重的斧头劈在其颈下一寸,皮甲根本无法抵挡,锋利的斧刃破开皮革,皮肉,嵌在骨头里,巨大的力量使锁骨折了,那骑虽当场未死,但剧烈疼痛使他抓不住缰绳,跌落马下。鳌拜又取出一杆投枪,在马蹄腾空瞬间瞄准一名蒙骑掷出,那骑虽然有铁甲保护,但投枪势大力沉,枪头直接透体而出,来不及喊疼就已是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蒙骑也射出了两波箭矢。后金最精锐的巴牙喇都身穿三层甲胄,最里面是镶铁棉甲,外套锁子甲,最外面还有厚厚的板甲,防护的严严实实。特木尔看见击中女真人的箭矢无法洞穿其三层重甲,有的直接被弹飞,有的射穿了外面的板甲后再也无力破开锁子甲。蒙骑的箭雨未造成金兵任何伤亡,特木尔急得直拍大腿。
鳌拜将横在马背上的巨大虎枪端平,这杆虎枪传自其亲叔叔费英东,费英东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为大金开国五大臣之一,鳌拜一直将这杆枪视为珍宝。虎枪曾是金国女真人狩猎的利器,粗大的枪杆前面套个铁制的套筒,套筒前端尖锐锋利,中起脊,内有多面血槽,底边两侧横系鹿角已防止刺入太深卡在骨头里,虎枪长两米半,枪头长达一尺有余,女真人早期持虎枪与猛虎搏斗,建国后王公大臣皆已猎虎为乐,后世故宫中藏有一杆乾隆皇帝猎虎所用的大虎枪。
近了,两个民族最精锐的骑兵撞在一起。“死!”鳌拜大喝一声,虎枪刺入一个蒙骑的没有骨头的柔软腹部,他熟练的侧身横向后拉,枪尖带出一截肠子,随后那骑兵肚里的肠子从划开的肚皮里哗啦啦的流了出来。“杀!”鳌拜又冲向另一个蒙骑,对准其咽喉猛刺,武艺超群的鳌拜精确的拿捏力度和方向,虎枪未碰到脖子的骨头,从脖侧划过,割断了脖子上的动脉,瞬间鲜血激射,那兵拼命用手按住也无法止血,随后被后面赶到的巴牙喇打落马下。
“不!”特木尔流出热泪,“不!”,就见蒙古重骑被切开成两个方阵,骑兵冲锋速度飞快,随后跟进的镶白旗巴牙喇横阵冲到,已经混乱的蒙古重骑毫无还手之力,前后几阵五百蒙古重骑已经伤亡过半,这可是部落里仅剩的最后的精锐了。
“不能再打了,汗王,不能再打了!”白音跪在额哲的马前苦苦哀求,主战派各大臣一言不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此时的额哲语无伦次,失魂落魄,初登汗位时,意气风发,雄心壮志,残酷的现实打击太沉重了。
“收兵”大胜之后,多尔衮没有下令一鼓作气追击,反而下令各部紧收阵型,缓缓推近。萨哈廉不解地说道:“十四叔,现在敌阵混乱,正好趁此机会杀过去,夺了玉玺。”
“不可!”萨察?思琦打马上来说道:“不可鲁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逼得太急了,万一额哲来个玉石俱焚,毁了玉玺就前功尽弃了。再说,汗王曾嘱咐以收心为上,上兵伐谋,他们已经受到了教训,我看现在可以派人去谈判了。”
“哈!哈!”多尔衮指着萨哈廉说道:“跟你姑姑学着点,我大金想要一统天下就得联合蒙古共同对付南面的明国。察哈尔汗一向是蒙古大汗正朔,如果连他们都归降了我大金,其他各部也会望风而降。”
萨哈廉连连称是,多尔衮接着说道:“派人前去喊话,我和南褚一块过去谈判。”
“南褚,苏泰的同胞弟弟,额哲的亲舅舅”萨哈廉吃惊的问。
“出征之前,我和十四哥就让达尔汉将察哈尔部各福晋的亲属罗列名单,发现苏泰的弟弟早在四年前就投靠了我们大金,料想此人必会有大用,就带上了他。”萨察?思琦解释道,随后又拉住要出阵的多尔衮说道:“十四哥乃全军统帅,哪有主帅前往敌营劝降的道理,还是小妹走一趟吧。”
“不可,姑姑金枝玉叶,有个闪失,我等可担待不起呀!还是我去吧!”萨哈廉慌忙制止道。
萨察?思琦说道:“那苏泰是察哈尔汗额哲的生母,地位尊贵,论辈份这里除了十四哥,就属我了,再说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吧!”
多尔衮想了一会说道:“好吧!让苏纳海和你一起去,保护你周全。”
奔回营帐的蒙骑惊魂未定,伤亡太大了,众人皆是垂头丧气的,就见金军大阵有三骑缓缓而来,其中一骑加速奔来,马上一男子高声呼喊:“不要射箭,额哲,我是你亲舅舅南褚,不要射箭。”
“舅舅,南褚舅舅”额哲见来人身影熟悉,听声音确实是几年未见的舅舅无疑,像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样,高兴地下令道:“快让舅舅过来。”南褚见到额哲下马相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能再打了!”
“南褚,南褚,我弟弟在哪?”太后苏泰大战时一直在帐篷里念经祈祷,闻讯出来,姐弟相见,都是喜极而泣。行过见礼之后。南褚说道:“姐姐,如今的大金国如日中天,莫说在这草原上,就是南方的大明也是被打得遍体鳞伤。大汗十分敬重先可汗,多次跟弟说,女真与蒙古世代联姻,早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闹点矛盾是正常,终归有和好的一天。”
苏泰和额哲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听到南褚这样说就犹豫起来了。
“驾”望见那方几人婆婆妈妈的等的没趣,萨察?思琦自行骑马前行,挡着的蒙骑不自觉地左右让开一条通路。“姐姐,快来见过金国特使”南褚拉着苏泰跪在马前。太后苏泰早就被金国的强大吓坏了,只是碍于太后的颜面,被南褚一拉就顺势跪了下来,又顺手向下拽了一下额哲,额哲楞了一下,也跪了下来说道:“见过上国特使”。
萨察?思琦慌忙翻身下马,扶起众人说道:“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
“快请上国使者进帐议事!”南褚弯着腰说道。分宾主落座后,萨察?思琦说道:“早就听说苏泰太后是草原上第一美人,额哲王子更是英雄少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泰和额哲谦虚一番,萨察?思琦接着说道:“我大金汗王对太后仰慕已久,望您可以移帐盛京,察哈尔部可以在义州放牧,封额哲为多罗贝勒。”
老臣鄂朵斯一听就怒了,见额哲毫无反应更是恼怒说道:“我汗王乃天潢贵胄,区区一个贝勒,简直岂有此理。”萨察?思琦也不恼怒,喝了口酥油茶说道:“多罗贝勒是仅次于多罗郡王的第三等爵位,只有皇室贵族才能得封,我大汗意欲将皇室一女嫁与额哲,结为一家,大金一向以军功为尊,将来进封郡王,亲王也未必不可能,若是无功而封,恐遭物议,反而不美。”额哲默默听着虽未表态心却有了动摇。
鄂朵斯看见太后与汗王似乎被说动赶紧说道:“一派胡言,我家汗王乃成吉思汗嫡传,你们女真的皇女算什么,当年给我们牧马的奴才而已,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夺我牛羊,占我草原,老汗王被迫远走青海,客死他乡,我蒙古与女真势不两立,新仇旧恨不共戴天。”
南褚怕思琦动怒坏了归降大事,大声呵斥道:“鄂朵斯,你个老不死的,你要死,不要拉着我们全族人垫背。”
萨察?思琦摆摆手制止南褚说道:“此言差矣,敢问诸位大都城在哪里?昔日成吉思汗,忽必烈,一统天下,后朱元璋兴兵北上,徐达火烧大都,改为北平,顺帝北逃,成祖朱棣迁都,改北平为北京,天子守国门,你们蒙古再也未能踏入中原,明国才是蒙古的世仇,我大金数次入关,替你们报仇,杀得明狗屁滚尿流,你们可倒好,恩怨不分,反而与我大金为敌,是何道理?”
鄂朵斯被驳斥地语塞,嘴张了张不知说什么好。“一派胡言乱语,你说的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先可汗壮志未酬身先死就在眼前,拿命来。”特木尔突然进帐暴起,抽剑就像萨察?思琦刺去,他意图刺杀特使,惹怒女真人,彻底断了汗王降金的路。苏纳海挡在萨察?思琦身前单手抓住剑身,稍侧身飞起一脚踢飞特木尔,握剑的手掌渗出血来。
“保护特使!”南褚大声呼叫护卫进帐。“放肆,特木尔你是想造反吗?”额哲登基以来,屡受打击,早就没了雄心壮志,也就只能在这些忠臣面前找回点汗王的颜面了。
特木尔忙跪下磕头谢罪,“老臣受先可汗重托,辅佐大王重振蒙古,可如今。。。,可汗,如今少主要归金,老臣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说着拔出匕首刺向胸口。
“罢了,拖出去厚葬”额哲像抽空了一般跌坐回去,他又何尝不想重振雄风,可是形势不如人,打又打不过,嘴上说说就能恢复帝国荣光吗,他已经无心再与金国征战了。
萨察?思琦说道“女真与蒙古衣同服,信同教,两家世代联姻,不分彼此,我们都是兄弟。太后,贝勒爷,难道还要让蒙古兄弟流更多地血吗,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让汉人把血流干,我大金汗王,准备好了美酒,与太后,贝勒共饮。若是不降,我大金也准备好了十万铁骑,到时踏平草原,察哈尔鸡犬不留,还望太后和贝勒三思。”
“世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苏泰望向额哲,众大臣目光也集中在额哲身上。额哲哎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到大帐中央,单膝跪地,双手平举战刀,说道:“察哈尔汗王愿向尊贵的大金国可汗奉上人口牛羊,永远效忠,长生天做证,至死不悔。”
草原的太阳缓缓落下,染红了一片云彩,帐外的蒙古兵也是单膝跪地,向东方遥拜,草草包扎过的布日固德躲在暗处,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溜走,消失在茫茫地草原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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