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从前,火工多半不愿以为些微小事,耽搁了自己修行。
但眼下刘邦在它眼里,已非吴下阿蒙,它便更愿意与主人打好关系,于是,呱呱叫着跳上了刘邦摊开的手掌。
刘邦将它收入袖口,走出院门,一转身便换了副模样,收敛去一身气息,径直往张千家走去。
“赤明蛤一脉自身蕴含暴烈火阳,常有赤明蛤因克制不住自身的暴烈火阳焚身而死。
我听闻你们也是后来发现了一种寒烟树,恰巧可以压制赤明蛤本身的火阳之性,自此以后每个赤明蛤便都必须亲自栽植此树,以平衡自身火阳。
此事可是真?”
路上,刘邦突生出一些念头,便与赤明蛤交谈起来。
赤明蛤自身天生的暴烈火阳,极能克制邪祟,堪称邪祟克星。
但它们自身也饱受这股火阳的折磨,即便现下有了刘邦所说的那种寒烟树,赤明蛤的成年率也未能过半。
纯阳修炼,本就是世上最凶险的一条路。
也是刘邦艺高人胆大,博览诸般绝学,能杂糅贯串,形成真正无伤自身的纯阳修炼法门。
否则便会像赤明蛤这样,法门不够完整,又受天资所限,阳气炼化不纯,只能炼得一身远不如‘纯阳’的火阳气,时刻受火阳反噬之苦。
这种问题是从赤明蛤根禀上带来,一时之间却难以改变。
即便它们都有炼阳真解这等纯阳法门可以修持,也不过是稍微提高两三成的成年率而已,真要修成纯阳之气,却是一成可能也无。
天地间只有一个刘邦。
火工听闻主人所言,暗想主人果然非同一般。
寒烟树虽不是陷海岛的秘辛,但也只有一些与陷海岛亲近的人类强者才能知悉。
主人却能如此轻易说出来,可见其与众不同。
同族们的遭遇,亦令火工心有戚戚,它没有呱呱乱叫,转而通过盟约,直接将念头传递给刘邦。
赤明蛤一脉于修炼上需要历经数次劫难。
而今,近在火工眼前的便是‘照之境’的心火大劫。
于人类修者而言,点燃心火,踏入照之境,便可借心火淬炼筋骨皮膜,躯壳得到彻底的强化。
但于赤明蛤而言,点燃心火,则可能自身也被心火一同点燃,就此被焚成虚无!
而今有这寒烟树,点燃心火,便能多一分安全。
心火点起之时,被赤明蛤小心供养的寒烟树就会有所感应,释放股股寒烟,包围赤明蛤,将寒烟炼入自身,则可减少心火暴烈的程度,成功渡过这一心火大劫。
便是火工这般身负姮娥远祖血脉,踏入照之境时,亦需借助寒烟树的力量,以渡过此劫。
眼下正好有机会,火工便趁机与刘邦说了此事,请他准允自己点燃心火时能回返陷海岛一趟。
“你若能复苏自己体内的姮娥月蟾血脉,便能阴阳交泰,赤明蛤的劫难于你也不算什么了。”刘邦闻言,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火工却是苦笑不已。
它身负远祖血脉,修炼进度远超常人。
化形之后不过半年,已经心火劫近——这就是血脉给它带来的好处。
但若说真正复苏远祖血脉,化身月蟾,火工却想都不敢想。
无他。
只因从古至今,身负姮娥血脉的蟾蜍之属,没有一千亦有八百,但从未有一个真的成功返祖为月蟾。
自己何德何能,可得这份成就?
刘邦见它如此,也不再多说。
待自己修至大圣境,倒有几分把握,能帮火工复苏血脉。
届时就要看它表现如何了。
交谈间,刘邦已至张千门前。
他运转幻神法,将自身化入黑暗之中,气息消无,从张千院墙的后方绕过来,走到了前门。
一至前门,他就首先注意到张千家门前那并排的三棵桃树。
三棵桃树在黑暗里枝桠嶙峋,一阵风刮过,立时张牙舞爪起来,仿佛已化为妖魔,欲择人而噬!
“好重的阴煞。”刘邦眼中闪过两点金光,已然洞彻这三棵桃树内在。
它们根脉相连,阴煞聚结,已经到了足以滋生阴祟的地步!
常人身处这阴煞笼罩的环境里,用不了三五个月的时间,就会生起大病,卧床不起,进而反被阴煞养炼成祟!
即便是张千那样,可能踏足照之境的修行者,自身亦会在阴煞长久侵袭下,呈现阴气缠身,虚弱不堪的状态。
然而直到今夜巡逻前,刘邦看他,只见其面上黑气笼罩,死兆临头,但其身上并没有一丝阴气侵袭的迹象。
这便说明,此间阴煞聚结的情况,是从今夜骤然开始的!
张千是被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九成可能出自石头堡。
看此间阴煞聚结这般程度,可以想见,石头堡里的某位是想驱使阴祟杀死张千。
能驱使阴祟之人,或许就是布置这笼罩一村的聚阴驭邪阵的那个。
驱使阴祟以逞凶,焉能保证阴祟无伤自身?
刘邦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数万载以来,哪个人杰可以保持与阴祟共存,而不被阴祟伤及自身的。
他心生好奇,在四周观察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异常,转而离开了此间。
明夜再来探看。
一定得见一见袭杀张千的那头邪祟真面,看看这驱使邪祟之法高明不高明。
至于张千将因此而死……
张千命中该有此劫。
今夜刘邦未再修炼。
明天一早,李小兰会来请他到家中做客,回家之后,刘邦亦得好好休息几个时辰,将养精神。
未至元之境前,修行者仍需固定时间休息,以养精神躯壳。
修成元之境后,精气于自身构成循环,不会轻易外泄,则可以省去每日睡觉的时间。
至到气之境时,便可以食气而辟谷。
此为自然铁律,纵然如刘邦这般懂得气血搬运,节省精气外泄之法,亦要遵循这种规律。
他想得倒好,夜间休息一两个时辰后,一大早便能精气饱满地苏醒。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刘邦仍在睡梦之中,耳边就响起了李小兰轻柔的呼唤:“师父,师父,起床了……”
他的睡意缓缓褪去,渐渐睁开眼睛——
窗外仅有微光投射进来,此时不过是天刚亮的光景。
徒弟竟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