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屋子和院子收拾的都井井有条。
屋里的摆设虽然不多,但是一看就是书香门第。
桌椅板凳也是纤尘不染。
看起来真不像是个需要儿媳妇出去卖糖巧补贴家用的样子。
但是一口茶上来就漏了底。
茶虽然是好茶,但却是经年的陈茶。
灵儿在“宫里”被喂养了小两个月,又有申明儿各种品尝美食的记忆,嘴十足是“刁”的可以。
像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举人之家,招待的又是李福元的“朋友”,肯定会拿出家里最好的茶叶。
看来确实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啊……
“多谢你们还能来看望元儿。要说我们元儿刚生病的时候,那来看望的人,也是不少……现在……却是没人再相信他会起来了……”
这闫氏说着说着就抬起袖子抹起眼泪来。
完全没了骂儿媳妇的叱咤风云,哭得可怜极了。
好半天她才抑制住了眼泪,望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李福元,长长的叹了口气。
“元儿他爹愁的啊,恨不得一夜间就白了头发。家里不知请了多少的名医来看,也是没用。都说元儿很好,身体没有问题。”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眼泪一双一对儿的往下掉。
似是终于寻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新对象,“明年就是会试之期了……看来我们元儿……”
“请问李公子这症状始于何时?”
落圄天脸上没什么同情,一句话把闫氏问得一愣。
却是下意识答道:“两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
“之前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啊,元儿的身体一直很好。”
哼,灵儿心里翻了个白眼,明知一直很好,你还赖是你儿媳妇胎里弱,命烂克了你孙子?
这人嘴真是太毒了。
纵使闫氏此刻哭得委屈,灵儿看着她也是极不顺眼。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是也摊上这么一位不讲理的婆婆,哎……
也真是不敢想,不敢想……
就算不服输,天天与其斗智斗勇,估计赢了也没成就感,只会觉得自己更可怜。
原以为女人可悲的命运来自于渣男。
就像申明儿嫁张储询,徐夫人嫁江县丞,董小姐恋上表哥……
但是现在看来竟也还不尽然……
过了渣男关,还有恶婆关……
灵儿瞄了一眼坐在末尾,低眉顺目,无声抹着眼泪,哭都不敢哭出声的李家媳妇,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声叹息。
“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若是如实告知,李公子兴许还能好起来。”
落圄天一板一眼,毫无掩饰,也不寒暄。
别说表现“同窗之谊”了,就是连点陌路的关心都好像完全没有。
灵儿也是无语,是不是有本事的人都这样?
不然问原尾的环节,就让她来不好吗?
就这脾气的婆母,要是发现落圄天和她的宝贝孙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会不会根本就不听解释,抬笤帚就给他们哄出去?
然而灵儿却忽略了闫氏那颗渴望救孙子,已经超越了一切的心。
现在就算是真来个骗子,说能救李福元,闫氏宁愿被骗,也会死马当作活马医的。
这两年,李家过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一家人谁也不肯放弃。
每逢初一十五都去庙里抢头香,凡是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请到过家中,至于那些游方郎中的偏门药方,更是试了不计其数。
可是银子花空了,起色却是一丝也没有。
现在但凡要是有人跟她说,她的元儿还有救,她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是愿意试的!
“你们不是元儿的朋友吧……你们有办法?”
闫氏果然反应过来,但是口气却反而卑微起来。
“有,我师兄是非常厉害的鬼修。现在龙丹城里到处都是修士,我师兄就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位。”
灵儿小胸脯一挺,眼看说穿也没怎样,立时就来了底气。
先吹上一波,把对方镇住再说。
修士闫氏自然知道,高来高去,都不是一般的人。
就算是谁家能有个大宗外门弟子的关系,那说出去都是与有荣焉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街上抗着幡的鬼修和符修,大多都是野门路来的。
别说是大宗,有没有宗都是两说。
闫氏被骗过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是这次,龙丹城十年一度的抱月湾猎泉盛世,却还是让李家重新燃起了希望。
本想着能来猎泉的,总不可能再是骗子了吧,一定得再请位大能来试试才行。
却没想到,李福元的爹李少驰,特地向私塾告了一天假,居然”千挑万选“的又请回来了一个骗子。
不仅将他刚从私塾提前支取的几两月银骗了一个干净,还把屋子里的摆设也顺走了好几样。
给闫氏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家里一时恨不得都快揭不开锅。
白氏这才想着偷偷去早集上,卖些糖巧来贴补家用。
却没想到,才去了一天就被婆母发现了。
”鬼修……“一听鬼修,闫氏的手都有点哆嗦,但心里却总不甘放弃。
再看落圄天,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个骗子。
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是却是气宇不凡。
倒确实像是个高人。
“请问肯定能治好吗?”
“能。”落圄天冷淡道的端起了茶盏。
闫氏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这么长时间了,要说被骗也该被骗出经验了。
但是两年来,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斩钉截铁的说过能啊!
这让她怎么能甘心不去试一试呢?
“不知高人,问价多少?”
闫氏搓着衣角,心里屏着一口气,想着要是不多,自己现在就出去借!
灵儿看着闫氏,心想,这回你可算碰到活菩萨了,以落圄天的性子,怕是只为事来,不为钱来。
再加之看到李家这种情况,就算李家事后拿出恩谢,落圄天估计也不会收。
却没想到落圄天垂眸抿了一口茶水,将茶盏轻轻一撂,张口却道:“一百两。”
灵儿一口茶水鼓在嘴里,差点没就地喷出来。
强忍着表情,低下头,堪堪把这口水生吞下肚。
看着自己的膝盖,快速眨了眨眼,这是落圄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