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踮起脚尖,双手按在篱障上,朝屋里大声问道:“有人吗?”
这个山中小屋看起来已经很多年了,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
但是篱障长得却并不是很高,将将才到灵儿的腰封。
依山而居的人家,都喜欢用这种活篱障,围着屋子牵上一圈。用不了几年就能长出去大半人高。
郁郁葱葱的好看又好用。
平时为了不阻挡视线,偶尔还要用圃刀修剪一下。
但是这家的篱障却长得很自然。
欣欣向荣的和旧屋形成着鲜明的对比,看不出什么修剪过的痕迹。
看起来搬过来,也就是一两年而已。
时间好像对得上。
可是怎么这么重的药味,是谁病了?
灵儿往院子里张望。
小院子里显得有点乱,没有劈完的柴就随意的丢在一边。
一个空空的鸡窝旁边还挂着不少的鸡毛,地上还有鸡屎鸭屎的痕迹。
但是却一只鸡鸭也没见到。
可能是放出去了,灵儿想着,就往山坡背阴的地方看去。
却听到屋子里一阵门响。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憔悴男人,推开一扇略微有些瓢的木门,走了出来。
他的个子并不高,腰和肩都有些弯,但却显得很结实。
挽起的袖子下面,是肌肉凸起的黝黑小臂。
只是脸和身形却形成了比较鲜明的对比,不仅看着苍老疲倦,而且目光也很沉重,就像蒙着一层常年不化的阴翳。
“你们是?”
“大叔,我和哥哥路过,想讨碗水喝?”灵儿赶在落圄天之前抢先开口说道。
以灵儿对落圄天的了解,他似乎很不喜欢说废话。
灵儿真怕他一张口就直接说起李福元根本不知情的事情。
将心比心,要是自己,非给他俩打出去不可。
田凹打量了落圄天和灵儿一眼,点点头,拉开了篱障的门,”等等。“
说着他又佝偻着身子,转回到了屋里。
灵儿这一刻忽然心里有点小确幸,悄声问落圄天道:“你不是说他昨天会梦到我吗,他怎么不认得我?”
“他昨天晚上去了李家,没睡。”
“……”
正说着,田凹端了一个水瓢出来,递给了灵儿。
灵儿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递给了落圄天。
落圄天拿着瓢,对着它观望了一下。
没有喝,也没有还回去,像是不知该在哪里下嘴。
田凹看了落圄天一眼,眼光中死气沉沉的,看起来有点麻木。
似乎即没有给他换个碗的打算,也没有想对他的不喝提出什么质疑。
灵儿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事真不能让落圄天来说。
不然直来直去,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子。
赶忙趁着落圄天和水瓢相面的时候搭话道:“叔叔,您这个门,对着山阴,开的不对,这边开门容易聚煞,屋里要是女眷,可能会对她们的健康有影响的。”
灵儿东瞅瞅西望望,煞有介事的捏起右手,用拇指点着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掐了几掐。
然后高深莫测的皱起了眉头。
果然一句话,就成功的把田凹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是吗?”田凹枯黄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灵儿心想,是啊,师傅骗人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
落圄天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头一次看到有人看风水不用罗盘,而是用奇门遁甲的算法。
而且还掐错手了。
”嗯,门开的不对。而且住在这里也不太好,树太高,你看这几颗大树刚好压在了山穴上,还有一颗是槐树。槐树阴气最重了。“
灵儿随意的指点着门外没招谁没惹谁的几颗大树,给它们定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小姑娘,怎么懂这么多?”
田凹好像有了几分精神,口气中也总算有了些情绪,“是跟家里人学的么?”
”嗯,有些家传。“灵儿点点头。
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挺有底气。
先别管真假,这确实是家传的没错。
“哦。那能不能请你帮我破一破?”田凹的言语郑重了一些。
“其实最好的破法就是换个地方。这里不太适合居住的。您看这里背山有坟,又远离市井,生活也不大方便,叔叔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樵生也可以住在山脚下啊。”
坟灵儿是没看见,谁也不可能在坟附近搭房子。
但是这么大一座山,背阴的地方有几座野坟总归是难免的。
田凹一听却顿时觉得灵儿有些厉害。
没看到坟,却能推算出这背阴的地方有片坟茔。
确实是人不可貌相!
“不怕你笑话,我家里有个生了病的姑娘,她原是打算在白云观出家的,不想才拜进门就病倒了。观主好心,说是她也许日后还有些福缘,让我将她养在高处,他再帮我续一盏长明灯吊着,兴许能熬住。所以我才一直住在这里。”
“奥,原来是这样。实不相瞒,我除了懂些易理堪舆,还略略懂些岐黄之术,今日与叔叔相遇也是有缘。不如我帮您看看,万一能帮上什么忙,也就算我饮水思源,聊表谢意了。”
这句话一出,田凹稍微有些充血的眼睛顿时全亮了起来。
“好好,那倒是有劳姑娘了,姑娘屋里请。”
说着田凹立刻站起来,引着灵儿往屋里走去。
灵儿回头朝着落圄天扬了扬下巴,眨了眨眼。
落圄天却只回应了一副不想说话的表情。
“叔叔,医术也是家传,我哥哥也懂一些的,您看如果方便,能不能让他也进来,我毕竟年纪还小,诊起来也好有个商量。”
田凹几乎已经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这般听了,也赶忙点头。
“如此更好,如此更好,没什么不方便的,二位请进。”
说着就将两位让进屋里。
小木屋里的光线很昏暗。
迎面进来便是一个灶台,离灶台不远处的左手边就是一堵墙,将本就不大的灶间,隔成了两段。
一眼看上去就显得格外的别扭局促。
那堵墙的颜色和周围的颜色并不相同,应该是后砌的。
田凹挑开蓝灰色的门帘,将两人引到右手边稍微大的那间屋子里。
屋里只有一铺火炕和一套手工粗糙的桌椅。
说是一套,也是一样只有一个。
炕上头朝外,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姑娘。
一把椅子……
看来田柔姑娘自从来在这里,就是一病不起了……
灵儿微微叹了口气。
田凹赶忙上床,麻利的将床上的褥子连同人,一并旋了一个方向。
把炕口的位置让出来一块,也将女儿的手,露在床边。
紧接着又将那把椅子搬来,给灵儿坐下。
灵儿看着眼前这一气呵成的一幕,心里咯噔就是一下。
久病是久病,可是这样都不醒,这怕就真是很严重了!
她看着眼前人事不省,面色苍白的田柔,心里就有些替她难过。
明明好好的一份姻缘,愣是这般落得两厢零落,各自都去了半条命……
灵儿暗中叹气,但还是伸出手,装模作样的号起脉来。
号完又站起身来,看了看落圄天。
心想他要是不肯号脉,自己就说他擅长望切也就是了。
但瞧落圄天倒是没有拿水瓢时候的犹豫。
直接坐下来,便轻轻捏了田柔的脉门,眉间微微转沉。
灵儿一看,就觉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