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六界,人为之众,也为之中。
人身以仙为启,人魂以冥为归。
启人幽魂,二分中魁。
而修士本就视仙为尊,以其为马首是瞻。
所以现在魔界若想撼动如今的秩序,眼下能够联合的唯有妖界。
妖界无首,设极乐岛为都,以吉光凤羽为令,与仙界,人界定契,众妖皆受契约束缚,避行于人世。
而游离于六界之外的妖兽,仙兽和冥兽虽也为兽,却并不属于妖界,也是魔界首要联合,收服的对象。
魏燃带着从坟山归来的旧部回到黩沛后,整个魔界就好像一只慢慢张开的大网,逐渐的延伸出去,悄无声息的蠢蠢欲动起来。
半月后,魏燃羽扇轻摇,未随一人,踩着一叶扁舟,在吉光凤羽的指引下,穿过十八层守境大阵。
犹如进入无防之地,踏上了极乐岛。
反客为主,缓缓的步入了极乐岛的光明殿中,彻底将这纸契约踩在了脚下。
“孤以为的天下,不该是这样的天下,刍狗当街,大行于世,究竟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孤从未见过世人避让牲畜。
弱肉强食是世人所为的道理。为什么却不能用在他们自己身上呢。
孤以为这张契约可笑,可笑至极,滑稽之极。”
妖界的族长们看着魏燃手中的吉光凤羽,虽然明知其来历不明,却还是动摇了。
妖,确实被束缚的太久了。
天华众灵,却为人下。
这个魔头说的对,天下不该是这样的天下。
极乐岛首座长老追天点了点头。
如光似电的眼神,在两道横峰而出的白眉映衬下,几分凌厉的扫过众多下首。
各座妖首,也都在锁眉互相观望,等待追天的态度。
以前的妖灵无忧,生性善良懦弱,对人更是亲近非常,又和仙界当时的战神乐心仙君暧昧不清。
她虽身死不悔,却将整个妖界沦陷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千百年来,因为一纸契约,退避于世,为六界为世人所耻笑。
追天生来便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鹰,又怎么会甘心自己的族类屈居人下。
可奈何,这样的桎梏已经加在身上太久了。
久到已经快要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久到现在的妖从起灵开始,便自然而然的去遵守这样可笑的契约。
人和妖到底谁该避让着谁呢?
猪羊避人,妖也需要避人,那妖和普通的牲畜何异?
而如今吉光凤羽再现,不正是给了一切一个改写的机会?
魔界要利用妖界,可妖界又有何不可就乘上这一股东风。
追天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无忧的母亲。
却没想到一向平和喜善,不问世事的妖界灵尊圣母青穗,竟也在珠帘后看着魏燃,慢慢的点了点头。
“魔尊若能重领秩序,妖界愿听命效力,共图大业。”
追天立刻朝着魏燃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凿凿之音,掷地有声,在硕大的,坠饰着缤纷颜色的殿堂中悠悠回响。
光明殿中一干妖首,随即纷纷站立起来,朝着客宾的席位,弯腰致敬。
齐声附和着首座追天,“魔尊若能重领秩序,妖界愿听命效力,共图大业。”
灵儿仰头靠着椅背,看起来像是坐在冬日无风的院子中,正在安静的晒着太阳。
手里却捧着一袭的黑衣,很小心很小心的一针一针慢慢缝着。
一个月,以师兄复原的速度,是不是已经能恢复五六成了?
是不是应该从那透明的大罐子中醒过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进入自己的梦中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那天他强行破去锁灵囊大封,将黎娘和宝娃放了出来,损耗太大了吗?
灵儿放下针线,将手臂架在扶手上拄着额头,像是忽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自己应该去参加落映尘的大婚吗?
宵分师傅会去参加落映尘的婚礼吗?
若是自己去了,虽然能见到张大勋,也十分可能见到宵分师傅,可是自己没死的事估计也就彻底藏不住了。
给羽山送过信后,灵儿的生活一直很安逸。
看来落映尘并没有把自己活着的事情传出去。
而落映锋甚至没有把找到自己的事情,告诉给他身为羽山掌门的哥哥。
看来他们也是觉得自己的确仍在危险当中。
可是就算自己不去,也应该想办法知会一声师傅,报一个平安,问一问师兄的情况。
可是人家婚礼,自己让一只人屠去找宵分师傅,是不是就不太好?
可小幽幽性情又太过跳脱,灵儿也并不放心。
要是自己能描绘出誉青峰的所在,让百结替自己去一趟就好了。
可惜灵儿并不知道誉青峰在人间还有一个远戈迷雾的名字,一路飞来,又太过依赖落圄天,并没有记住出来时候的路线。
就在灵儿愁眉不展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灵儿随手将衣服和针线笸箩收进了自己的定乾坤中,“是谁?”
“是我。”落映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灵儿一听是落映锋,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却没想到才走过小廊,第一脚就绊到了小幽幽随处乱扔的那口破锣上。
还没来得及站稳,第二脚又绊到了购物狂百结新买的一筐鞭炮上。
“哎呦”一声就朝前扑了过去。
却正好被一双温柔的手接住,脸颊贴在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之上。
双手本能的一揽,就将面前的人抱了一个满怀。
灵儿狼狈的站直身体,尴尬的挠了挠额角。
“落公子,太抱歉了。”
“不问而入,我才应该抱歉,没摔到吧。”
“没摔到,幸亏你听到了,不然准要挂彩了。”
说罢灵儿嘿嘿一笑,“董姐姐呢?”
“我在这里。”悄无声息的董思璇从落映锋身后走上前来,轻轻的扶住了灵儿的手臂。
“董姐姐!”灵儿听到董思璇的声音很高兴。
“主人给灵儿寻来了昙芝草,快回屋吧,当心再摔了。”
说着董思璇便折身搀着灵儿往屋里走去。
“这昙芝草太不容易得了。这几日,我们探的洞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才得了这么小小的一颗。今天灵儿的耳朵应该就可以复原了!”
“真的?!真是太辛苦落公子和董姐姐了!竟让你们如此费心。”
落映锋听起来心情不错,三人说说笑笑来在屋里。
董思璇便将已经煲好的昙芝草给灵儿用温水服下。
果然不多一会,灵儿就觉得几乎完全失聪的左耳忽然响起了一阵越来越大的翁鸣。
再过一会儿,翁鸣渐消,一直好像被堵得结结实实的耳朵,突然就通畅起来。
周围鸟叫的声音,风吹过的声音,一切全都忽然清楚了。
灵儿欢喜的像个小鹊一样,几乎要跳起来。
捂住那只好用的,不停试验着那只原本什么都听不见的。
“这昙芝草怎么这样好用?我能听见了!都能听见了!”
“慧微真人说,重击所至的耳疾,昙芝草便能治。
但是这后天所至的无瞳之症,他还没有听说过,一定要看过才行。
后天就是羽山大喜的日子。今日灵儿姑娘便随我上山去吧。”
“……”灵儿一时有些纠结。
“如果想要致我于死地的人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再有动作?我有点……怕死。”
“无事。”董思璇轻声笑了笑,温柔的拍了拍灵儿的手背。
“主人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在羽山后院中设好了结界,不带你去参加婚礼。
到时候只待礼成后让慧微真人看过,就带你离开,外人不会知道。”
“是啊,昨晚我跟兄长说过了,他也盼着你能来参加婚礼,说是……团圆。
今天也本是要亲自来接的,但是姝影的伤势却又有反复,所以一时才走不开。”
灵儿想了想,点了点头,“既然是落公子安排的,定是稳妥无疑。
只是不知道宵分师傅是否会来,我想见一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