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宫十三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虽是询问，阴鸷的声音却如同一把刀。

“学生想让我的随从跟随各位先生求学！”吕翼冰大声说道，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荒唐！”风清侯蹦出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孩子，你吃错药了吧。”李静直摇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宫十三冷冷地说：“这里不是你家私塾，秦王请各位先生来授课，你知道是多大的恩惠吗，你的随从，一介下人，他们配吗？”

“不，不行就算了。”这个时代等级观念太严重，吕翼冰明白他的意思，自知闯了祸，咬着嘴唇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宫十三正要说话，南西子走上前，柔声说道：“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我……”经历两世为人，吕翼冰深深的知道，人和人之间是不平等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解释说：“各位先生都是天下学子仰慕的名士高人，世人难求，学生的随从也愿意上进，这么幸运的机会，学生觉得如果错过太可惜了。”

他的话很中肯，南西子若有所思，说道：“嗯，我觉得吧，多教一两个学生也没那么累，这课不是还没选吗，说不定有些课没人选呢。”

“世子妃说得对，我觉得很有道理。”李静附和道。

“世子妃请便，老夫做好本分就行了。”风清侯的课是必修，他不在意，无论如何他都有十六个学生。

“好，就依世子妃妃所言！”宫十三虽有不同意见，但南西子发话，他选择保留，宣布道：“既然这样，同学们先选课吧。”

甲兵端来四桌四凳，散开摆放着，每张桌上皆有笔墨和名册，先生们坐好，学生选课，先生在相应的名字上勾选，借机把名字和学生对上号。

文学是必修课，所有学生都得报道，风清侯老先生胸有成竹，但令他感到郁闷的是，所有的少年一窝蜂冲到南西子面前，争先恐后的报名，没有一个人先过去找他。

只有三个人没动，吕翼冰，那冰冷的少女和韩月，韩月问道：“何童哥哥，你怎么不去选啊！”

“我还没有想好，你呢？”吕翼冰原本也是想选南西子的，南西子帮他解了围，他十分感激，但他毕竟是个含蓄的乡下少年，脚还没动，其他人已经冲过去了。

“我也没想好。”韩月回答。

“我们先去风先生那吧。”吕翼冰说道，瞥了一眼那少女，见她冷冷冰冰，波澜不惊，也就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风清侯。

西南子那边还是很热闹。

原本仅有十六个人，问几句再打勾很快的，但少年们赖着不走，都想近距离接近她。风清侯铁青着脸，闲来无事翻看手中书，李静摇头苦笑，宫十三冷着脸，一言不发。

吕翼冰走到风清侯面前，躬身道：“风先生，学生何童这厢有礼了。”

“哦！”风清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书，找到他的名字勾了一笔，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吕翼冰尚未离开，韩月跟了上来，也报了名字。

到最后，各位先生报名人数差距巨大：风清侯冠军，十六人，毫不意外满员；世子妃南西子其次，十三人，相当不错；天文学家李静第三，一人，唯一的报名者韩月；院长宫十三，鸭蛋，名列第四。

还剩两个人没报名选修课，一个是吕翼冰，一个是那冷冰冰的少女。

四位先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

李静不甘人后，干脆豁了出去，站起身双手摆动，大声拉票：“选我选我，两位同学，天文学不错的，李先生棒棒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宫十三没有动，但目光中透着期盼。

作为院长，没有学生愿意选他的课，是十分丢脸的事，在秦王那里也不好交待。

秦王把这些孩子集中起来，虽说是作为人质，但也有培养之意。眼下战争进入相持状态，相对的平静，这种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着眼于将来，官员的子弟是最好的后备军。

吕翼冰隐隐约约感觉机会到了，再次举起了手，问道：“李先生，我，我…”

李静已知其意，问道：“你想让你的随从跟我学？”

“是的，可以吗？”吕翼冰低下了头，很像一个情窦初开少女，很害怕被心上人拒绝。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这时候的李静顾不得身份和地位了，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他笑道：“古语说不拘一格选人才，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选我，我才破这个例。”

“好，一言为定！”吕翼冰兴奋的冲到他面前，开心地道：“李先生，我报名，我报名！”

“好！”李静在他的名字上打了勾，问道：“你的随从叫什么名字？”

“小，小，小松！”这可把吕翼冰问住了。

很明显小松不是正式名字，他茫然的挠了挠脑袋，答不上来，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吕翼冰的脸刷地红了，心头的小鹿快要开始奔跑。他发现宫十三可怕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暗道糟糕，露馅了，这下要死定。

幸运的是宫十三并不是怀疑他，反而替他解了围：“做主子的不知道下人的名字很正常，像你这样为下人着想的就不多见了。”

跟着他话锋一转，“这样吧，你选我的课，我也破例给你一个名额。”

“啊，啊！”这回轮到吕翼冰不相信了。

“啊什么啊，还不去将你的随从喊来。”李静提醒他。

“哦，谢谢两位先生！”吕翼冰恍然醒悟，撒开腿便往回跑。

没跑多远便看见小松拽着小佳，正站在山坡上往这边看。他干脆停下来不跑了，朝他们挥了挥手。

小松不懂何意，小佳可不管，挣脱他胳膊，快步跑了过来。

慌得小松在后面急追。

小佳跑到吕翼冰面前，又笑又跳，开心坏了。等到小松跑过来，她咿咿呀呀的告状，指责小松不让她过来。

“好啦好啦，小松也是为你好。”吕翼冰赶紧当和事老，完了开心的说道：“天大的好事，我给你们俩找到好先生了，快跟我过去！”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小松忙问道：“少爷，小松没听明白。”

“过去再说！”吕翼冰摆了摆手，太兴奋了，不知从何说起。

“那里那里。”他拉着小佳和小松跑过去，直奔李静的桌子，喘息着说。

李静笑道：“莫慌莫慌，小松，你大名叫什么？”

小松愣了一下，深深的呼吸一口，向李静躬身抱拳道：“不敢不敢，回大人，小的贱名向天松。”

“向天松，好名字。”李静把他的名字加在名册上，笑着吟诗一首：“明月照天空，我是一棵松，莫觉志向浅，他日登青云，以后你便是我的学生了，记得按时上课！”

小松看看吕翼冰，又看看他，一头雾水。

吕翼冰笑道：“李先生是钦天监监副，鼎鼎大名的天文学家，以后他便是我们的先生，还不见过李先生！”

小松似懂非懂，但他很乖巧，忙道：“谢谢李先生！”

他有满肚子疑问，但心知现在不是时候，轻轻的退到吕翼冰身后。

“何童！”宫十三干咳一声。

吕翼冰恍然大悟，赶紧跑到他面前，恭敬的鞠了一躬，笑容可掬地道：“宫先生，我报名，我报名！”

“嗯，这还差不多！”宫十三沉声道，在他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勾，正要问吕翼冰小佳叫什么，吕翼冰已经把小佳拉过来，说道：“小佳，快拜见宫先。”

小佳觉得很好玩，把手拍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好，好，好。”

“姓名？”宫十三问道。

他上次在门口跟武则简短聊过，知道小佳是个哑巴，也知她在贵族学院闯过祸，与那校尉打了一架。

他是成名人物，还是院长，话已出口不能反悔，亦不能跟李静抢学生。

这可把吕翼冰难住了，小佳口不能言，他也只知道她叫小佳，并不知她姓名，怎不能把武则喊来问问她吧。

还是宫十三老到，见他面有难色，替他化解了这个难题：“小佳，来这儿，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

“写写写。”小佳跑了过去，开心地抓起笔，在宫十三给她指定的位置上歪歪斜斜的写上“小佳”两个大字，

“噗！”宫十三忍俊不禁，难得地展露一丝温暖的笑意：“还不如让我写呢，好吧，就叫你小佳。”

吕翼冰见此情景，笑得弯了腰，其他孩子都围过来，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见此情景，南西子搞起了恶作剧，拿起笔在何童的名字上打上勾，掩嘴笑道：“何童同学，三个先生你都选了，不能厚此薄彼，我的课你也得选，不准旷课哦，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啊！”吕翼冰哪料到会这样，一下子乐极生悲，发出一声惊呼。

那少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而走到宫十三面前，微微欠身道：“宫先生，学生冷寒儿报名！”

“好！”宫十三欣然在她的名字上划勾。

他终于招到了三个学生，与李静并列第三，不算太丢人。而吕翼冰也终于知道了少女的名字，禁不住暗暗嘀咕，怪不得寒气逼人，原来名字都这么冷。

课程就这么选完了，宫十三宣布今日便开始上课，然后让各人去吃早饭，。

今日课程安排是：上午文学和药学，辰时二刻开始，下午是天文学和武学，未时开始上课；每节课一个时辰，课间休息一刻钟。

以后每日酉时公布第二日课程，张贴在主楼门前木板上。

一下子选了四门课，吕翼冰感觉头真的大了。